附體記 第五十七章 奇石秘圖(1 / 3)

書僮賈定跑來催駕,我尚未告辭,廳外卻有幾人抬轎而至,張幼玉向霍氏辭行:“聖姑甚少出門,還望夫人多加照拂,幼玉有事,先行告辭了。”

霍氏笑道:“不多留兩日嗎?”顯然,雙方早已打過招呼,霍氏此際僅為客套。

“不了,師門法嚴,誤了歸期,幼玉可受責不起,”張幼玉說著,又轉臉向我笑道:“不能喝大公子喜酒,甚憾,幼玉這裏先向大公子道聲恭喜!”

這個女子,我窺過她裙底春光,美色醉人,令人實難相忘,但有朝一日,她若成為我營救師姐的障礙,我也一樣會毫不留情,對她下手!當下,微微笑道:“小可期盼與仙子再度相會!”

張幼玉點點頭,唇邊留著笑意,轉身又朝霍氏、師姐微一傾身,行禮致別,方步出廳外,乘轎離府而去。

我回望了師姐一眼,也跟著書僮賈定出了廳,換上吉服,頭戴禮冠,與賈府一眾浩浩蕩蕩騎馬朝陸府進發,東府幾人也隨駕同往。

將新娘迎歸賈府時,府中人聲鼎沸,四方來客畢集。鼓笙吹瑟中,吉禮完畢,眾賓歡宴,胱籌交錯,喧鬧騰天,自始至終,沒有半點異狀發生。

喜宴過後,賓客漸散,往返送客之餘,眾人互相照麵碰見,看似都舒了一口氣。

畢竟另有內情,不能全當無事。全真道士、雀使門下、東府、陸府各方依舊留下部屬於四處值守,賈似道則將餘事交由仆從料理,各方首腦悄然齊聚大廳。

我作為東府少主、賈府大公子,亦暫時拋開新郎身份,入廳議事。

大廳為適才成禮之所,猶張燈結彩,晴彩輝煌,不過,現下人去空蕩,顯得格外安靜,比之各處宴廳的酒氣彌漫,杯盞淩亂,此處還算幹淨整潔,眾人忙亂了一回,至此方喘上一口氣。

“怨憎會不會來了?”

想必人人心中此際都是這般疑問。

本來,眾人作了最壞打算,有準備怨憎會或易容或脅迫,隨賓客混入,在歡宴或吉禮時獰然發難,屆時疏散人群、尋覓敵蹤、殲滅敵首,各有分派,如今全然落空,雖是無事大吉,鬆了一口氣,卻也另有不安。

“我想,其中緣故,應是怨僧會也不願累及無辜!”

吳七郎隨接親人眾來到賈府,伴著放心不下這邊事態的陸幽盟一道在廳,此時他見眾人疑惑,神色黯然道:“家兄入盟怨憎會後我曾見過一回,那時,我責他為何入此邪異門派,他言道:”何為邪何為正?棄身之人,世問善惡豈能拘我?

‘語畢,見我不安,他方歎了口氣,又道:“此番一見,或相逢無日,你我各自珍重吧,唉,你們外人又豈知怨憎會的兄弟姐妹,個個是重情重義的熱血兒女?

怨憎會恩怨果報,曆曆分明,行事自律,從未傷及與事無涉之人,比之當今許多名門正派恪守更嚴,論是非,講正邪,大家可謂各有千秋,誰也指不著誰!‘“我聽了,暗道:”怨僧會怨報’孽主‘滿門,豈能說’從未傷及與事無涉之人‘?不過,在他們眼中,’孽主‘滿門,皆非’無涉‘罷了,持見不同,評判則異。“

吳七郎言外之意,怨憎會未必便不會來了,但眾人想當然地認為他們會乘亂行事,倒也不見得。

“如此說來,咱們還是大意不得……”

賈似道正沉吟道,卻被外邊走向廳來的一陣急亂的腳步聲打斷。

“啟稟老爺,屬下有事求見!”

廳外之人不敢擅入,在門外叫道。賈府中,其他下人仆從均自稱“奴才”,稱“屬下”

的,隻有齊管家、龔護院等少數幾人,想必是他們其中之一。

賈似道抬首應道:“進來罷!”

推門進來的幾個仆從,為首的果然是龔護院,他手捧禮匣急走幾步,將握在手中的一軸卷帛遞給賈似道。

賈似道一邊接過,一邊問道:“是何物事?”

“老爺請展開一看!”

賈似道狐疑地展開帛軸,龔護院卻伸手將卷帛翻過,賈似道唬了一跳,手顫不停:“這……

這……在何處發現的?“

眾人齊投注目光看去,隻見卷帛背麵血淋淋兩行大字:奪妻恨,殺父仇!

昔日怨,今時報!

“嘿,”賈似道頹身坐椅,澀聲自嘲:“他們人沒來,卻送來了這個!”

“這恐怕便是‘示證’了!”紀紅書道:“這卷帛賈公可認得?”

賈似道一邊搖著頭,一邊手中翻看,見了帛軸正麵,賈似道眼兒大睜,挺身坐直,顫聲道:“這……這是……難道是他?”

數人齊聲問道:“卻是何人?”

賈似道卻先未答,問龔護院:“這帛畫你是哪裏尋見的?”

“屬下領著幾人整理賓客送來的物儀時,不防這禮匣盒蓋未閉,下人不小心失手落地,掉出這卷帛畫,屬下撿起時發現有異,當即送來!”

“快去查一查,是何人所送!”

“老爺請看匣上寫有名帖,是城東李家所送!”

“讓人即刻去將李老爺請來一趟!”

“是,他剛離閑不久,應未走遠,屬下這就去將他追回!”

“等等!”賈似道沉吟片刻,道:“或許與他無關,你需客客氣氣將他請駕一行。”

“屬下明白!”

這時齊管家神色慌急地自廳外走來,賈似道身兒一顫:“怎麼,又有事?”

“不,不是,”齊管家舉袖抹著胖臉上油油的汗,陪笑道:“屬下聽說這邊有事,故此急忙趕來。”

賈似道點了點,麵色凝重,抬眼見眾人正望著他,歎道:“諸位,此事極為蹊蹺,我絕沒想到,仇家竟是……”說著,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方道:“竟是家母後嫁給的張石匠!”

“哦?”富春子道:“他與你有何深仇?”

“按說也沒有多大仇怨,”賈似道皺眉道:“隻不過……似道家業微成時,孝思難禁,讓人暗暗將家母接回了臨安。”

“奪人之妻,說的便是這個嗎?”東府中除了我與吳七郎,此刻隻有京東人語在廳,他點頭頷首道:“嗯,說起來的確有些理虧,但你接母來共富貴、享清福,也算出於孝母,不能說全然無因,按說,若僅如此,也不至於仇不共戴天呀!”

孝母?我暗下噴笑,滿廳中除了賈似道自己,恐怕隻有我知道賈似道是如何個“孝”母之法。

“似道為免張石匠糾纏不清,”賈似道麵色略有些不自在,道:“曾派人逼催石匠舉家遷移,遷回原籍,不得上本府騷擾。”

“還有呢?”雀使門下身邊最為好奇的烏鴉硬是隨眾入廳,眾人卻於情麵,也不便說他,他這時看上去倒有些幸災樂禍,道:“還有嗎,隻幹了這點壞事,算不得什麼呀!”

紀紅書一邊忍笑喝斥,一邊也似不信,道:“賈公最好不要隱瞞,若弄清此事來龍去脈,果無深仇大恨,或可行‘罵辯’一策呢!”

賈似道微慍不語,半晌方道:“唉,似道彼時,也是年輕氣盛,故有此失德之舉,我與他本無深仇,算起來還略有情分,怎會對他有其他惡行?”

京東人語道:“然則,那‘殺父仇’又作何解?”

賈似道搖頭道:“這個委實不知,我也在疑惑,張石匠彼時年屆五十,其父早已謝世,何來什麼‘殺父仇……”

“那麼……”富春子臉上沉思,道:“你確定手中那物是石匠之物?”

“這卻錯不了!”賈似道低頭細瞧帛畫,道:“張石匠不知從何方得了一塊稀罕玉石,石上雕有亭台樓閣,園林田陌,衣冠往來,人物俱美,以玉石之微,景中有景,石上繁麗之貌卻曆曆能辨。尤為難得的是,這方寸之地還被其中遺世桃源所憑倚的玉石底座占去了三成有餘。玉石底部呈橢圓,上部之景望去頓失所托,仿佛是建於空中的飄渺樓閣,似有雲氣飄來,饒有仙意,可謂構想玄奇,舉世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