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2 / 3)

前頭的胡九蹌步踏前,尚未立穩,霍姑娘便紅著臉兒,從我身上悄然躍下,不敢回看一眼。

在她躍下的一瞬間,那腰臀的輕微扭擺,無疑又加重了它那無可名狀的快美,一道酥麻過後,我隻覺懷內空空,陡然失去那甜蜜的疊壓之重,心間頓時泛起一種悵然若失之感。

“原來是你這叛徒!”

聽到紀紅書的一聲叱喝後,我才抬頭前望,隻見那人於繞廳飛掠中,腳下一頓,身形拔地而起,直直飛衝廳頂。

紀紅書仰著頭,口中叱道:“想逃麼,給我下來!”彩綢挾風升空,呼啦一下彈伸而直,利如片刃,硬生生“砍”向那人腰身!

那人嘿然一哼:“究竟誰才是叛徒?”手背在綢帶前端一撞一收,將變軟的綢端握在掌心,趁紀紅書布於綢身的內勁未消,那人就勢支撐,身橫半空,如浮水麵,身子一搖一蕩,兩人一個淩空,一個在地,便似紀紅書舉了一根長竹竿將他頂起一般。

紀紅書不甘被用,才剛收勁,綢身一軟而複直,卻是那人的氣勁沿著綢身急下,紀紅書顯然吃了個暗虧,同時受自身內勁與敵勁襲體,腳下不由踉蹌而退。

退得數步,紀紅書穩住腳下,清叱一聲,身衣獵獵,鼓蕩而起,好似雀鳥開屏,隨即右臂微顫,綢帶抖起一陣如浪的波紋,向上方延伸急竄,左手勾回,向胸前一引,一道火箭,噴然急出,仰射那人飄於半空的身子。

那人一臂持綢與紀紅書相持,另一臂亦如紀紅書,向身上一引,吐一道火箭,卻是向下攻來。他引訣撚指之狀,與紀紅書如出一轍,仿佛同門較藝一般。

富春子護在賈似道身旁,此時仰目上望,腕上一抖,幾絲拂塵像針箭般射出。

賈似道也正仰頭,突然看清那人麵容,不由失聲叫道:“啊,是他!太子府的羅侍衛!”

那人受富春子射來的拂塵襲擾,猛一發勁,擊退紀紅書的同時,借力又升,身背貼於屋頂,陡如陀螺飛旋,刹時破頂而去。

富春子騰身上追,那人於穿破的洞口撒下一陣紅霧,富春子閉氣落地,頹然搖頭道:“追不上啦!”

隻聽那人的長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拜帖一封,今已送到,賈似道,你且收好了!”

隨著紅霧飄散,一封拜貼居中而折,於空中半張半合,飄飄揚揚,向賈似道懷中掉落,賈似道向後急避,拜貼飄然委地。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屋頂遺下的那個破洞,開敞透亮,仿佛是那人正張口嘲笑。

賈似道向身旁一名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小心地從地麵拾起帖子,微顫著指頭,打開拜帖,展開讀道:“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抿了抿唇,又念道:“奪妻恨,殺父仇!昔日怨,今時報!”

賈似道麵色迷惘,舉頭喃喃道:“奪妻?殺父?不會的,我昔年隻不過是替相府奔走遞告的小嘍羅一名,他要報仇,怎會找上我?”

富春子道:“那人是太子府的侍衛?你認得?”

賈似道兀自皺眉不解,點頭道:“我沒錯認的話,他應是當年廢太子濟王府的羅侍衛,濟王被廢喪身,這羅侍衛亦受牽連。不過,這些都出於奸相史彌遠之手,我那時年輕好動,又不懂事,與相府幾人相熟,便時常去打個秋風,混些吃喝,不時也勞動些腿腳,權以為報。照理,羅侍衛欲報妻父之仇,再怎麼也不能找到我頭呀?”

“這是你誤會了,與你有妻父之仇的,並非羅侍衛,應是另有他人!”激鬥之後,紀紅書便靜立一旁,閉目運氣,此時呼吸調勻,睜開雙目道:“羅侍衛原為本教的隱侍者,濟王當年貴為皇儲,羅侍衛與李元其師兄等幾人皆由本教派至濟王府,擔負護衛之責。”說到這裏紀紅書不由歎了口氣,才又續道:“羅侍衛從未娶妻,於濟王府之變前,其父早亡,當然不會與你有什麼妻父之仇!”

“難怪那人如此了得!其靈幻多變的身法、召火之術與雀使你又如此相似,原來他是貴教的前輩高手!”京東人語這時從廳口走近,忍不住道。

“我起初隻道那人的身法,是隱遁術呢。”富春子道。

“怨憎會的確有人通曉一門罕見的‘偕隱術’,卻非羅侍衛。本門隱侍者所擅者,乃是一些縮身、藏形的小巧法門,尚稱不上‘隱’字,羅侍衛入了怨憎會後,多半又習得了‘緘口藏形十勝法’,十勝法中的形勝法,與隱遁術頗為相類。

隱遁術須耗力隱形、變身,形勝法則本來就是於‘像物’中取功,不影響內力施展,兩者相較,形勝法的威力卻要大多了!“紀紅書一邊解釋著,一邊卻眸凝旁思,似乎正心神不屬。

“怨憎會竟有這等高手,看來實力不容小窺啊!”富春子道:“那拜帖一到,是否喻示怨憎會要開始動手了?”

“這是‘下書’,怨憎會行事雖凶厲狠毒、詭秘難測,卻也有他們的一套規矩,譬如披麻作孝、蓄警等,下書之後,不見得會立即展開行動,其意欲令孽主憂思繁慮,但凡令孽主焦心難受的事,他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不過,下書過後,他們一般也會留給孽主一個‘罵辯’的機會。”

“罵辯?”

“罵辯即是以罵作辯,他們當然不會平心靜氣聽孽主一一述說分辨,不過,在步步收緊之後,孽主對仇敵不管是心中有數,還是混沌不解,私下裏往往會口出怨惡之言,泄露一些口風,對施臨其身的事加以辨說。怨憎會最重因果,對事發之‘因’,從孽主嘴裏說出,當然也很有興趣聽上一聽。私下憤怨之語,更有可能發自肺腑,若是內中果有曲折誤會,當年之‘因’,另有真相,那麼,怨憎會旁窺潛聽之下,自然收在耳中,由貞苦士作出判斷。”

“那怨憎會豈不是等於自設公堂,而由原告斷案?”

“那沒法子,他們總是相信自己的貞苦士的,但依常理而論,貞苦士也不願報錯仇,放走真凶呀……罵辯過後,貞苦士又往往會‘示證’與孽主,讓孽主知道因何遭受報應,從而痛悔於自己當年的惡行,而這也正是貞苦士的報複之樂。”

“若孽主壓根不知仇家是誰,罵無可罵,這‘罵辯’一節,豈非落空?”

“那就隻有等他們先‘示證’了,屆時真相自明……”

“那……”

京東人語與紀紅書一個追問,一個應答,到後來,紀紅書有些難以招架,麵現薄嗔,搶白道:“亢總管,你當我是萬事通呢?還是當我怨憎會的奸細?什麼都知道?”

京東人語嘿然作笑:“雀使既然把貨賣予我東府了,我不過助你將貨出清,免留遺漏!”

紀紅書白了他一眼:“就數你滑頭!”

這是紀紅書第二次稱京東人語“滑頭”了,我暗下奇怪,這京東人語在東府眾人中算是穩健了,喜歡胡亂吟詩,看上去還有點呆頭呆腦的樣子,紀紅書為何總說他“滑頭”呢?隱約之中,我隻覺紀紅書與京東人語之間,似乎有點打情罵俏的意味。這京東人語瘦竹竿一個,又人過中年,鬢發已露微白,有何過人之處,竟讓紀紅書瞧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