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四十六章 怨報上門(1 / 3)

我失聲道:“怨憎會?”乖乖的娘,怨憎會不是陸小漁的娘親……我如今的丈母娘所在的門派麼?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了?

還待細問,宋恣急道:“請少主召集眾人,商議對策!”想是敵情緊迫,他直眼望來,目中神光大放。我目光與其相接,光擊電觸,立感刺灼不勝,忙避往一旁。宋恣亦“嗬”地一哼,將頭擺開,訕聲道:“少主恕罪,我潛練‘目劍’已有多年,並非有意……”頓了一頓,又疑道:“少主您……神氣大非尋常呀,目氣外侵,竟讓我的‘目劍’折挫,這……這……?”

我心知肚明,道識、功力的交疊拔升,“變相”接踵而至,又給我惹上了麻煩。當下故作糊塗,命人傳下消息,眾人都到染香廳議事,宋恣一時也無暇細究了。

染香廳,自賈妃鳳駕於此,連日來,東府諸事頻發,此廳仿佛成了議事專用,頗是讓人料想不及。

不一刻,眾人接次趕到。光天化日,我從頭到腳的“變相”自然瞞不過眾人眼目。受眾人目視,我再也無法掩藏,隻得簡要釋說,此乃拜棋娘送我青陽丹之賜,眾人驚異之餘,均交口稱羨。

待人都聚齊後,我道:“霍姨,你對此事最知首尾,你對大夥說罷!”

霍姑娘容色沉靜,不見喜憂,點了點頭,先說了昨夜役物者窺府之事,而後述其追探敵蹤經過,道:“役物者在事敗或危急時,往往解開役令,以血信回傳,讓役靈或役獸警知同門。我與三哥據此找到昨日那役物者的巢穴,裏頭隻有兩名術士,一見他們處置役鼠之法,我便認出他們乃是蛇山術士。

“蛇山、陰山與本門乳山,均是侍奉天機神君的道派,擅長幡法、符法、役物神術,蛇山一派,最崇詭道,向為修道者不齒,昔年遭二郎山戰衣派清剿,元氣大傷,門徒凋零,所餘無幾。潛跡數年後,不甘雌伏,竟不知死活,鼓動北岷山群鬼,一道夜襲陰山派祖庭塗山,欲奪天機鼎、驚魂鼓,以重振威風。哪知陰山老人病而未衰,一怒之下,升鼓傳威,一舉殲滅來敵。此戰過後,蛇山精銳盡失,估計也就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三流術士,流竄江湖,以邪術謀生了。

“因此,這些術士既是蛇山餘孽,那麼其實力必定有限,不足為慮。我與三哥本想先製住那兩人,即便從他們嘴裏問不出消息,也能從其巢穴尋出蛛絲馬跡,探察根由,誰知兩名術士實是太過蠢笨,一見血信,便聯絡事主,以示告警。如此一來,我與三哥悄悄守在一旁,等來了事主,一見來人身著白色麻衣,乃是怨憎會的‘貞苦士’,當下也不敢驚動,以免打草驚蛇,便急忙趕回府中,先與你們商議應對之策,再作計較。”

眾人聽了,神色極為難看。京東人語皺眉道:“若是怨憎會,極難了結,此事非同小可,不會錯認罷?”

吳七郎也道:“怨憎會向來怨報分明,咱們東府與他們素無瓜葛,他們怎會認定咱們是‘孽主’?披麻,確是怨憎會的一種定規,表明尋著了仇家,即將展開報複行動,對己方是表決心,對旁人則施以告戒,勸人莫要插手,但江湖上披麻衣者不少,怎見得是怨憎會的‘貞苦士’?咱們將軍廟那些小鬼,也是常年孝衣在身的……”

宋恣與霍姑娘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是苦笑,宋恣歎道:“七弟,那……那怨憎會的‘貞苦士’,正是你的親兄長……‘怒漢’吳剛呀!”

“啊……!”吳七郎如受重擊,麵色慘白,目中泛紅,蹌退數步,仰頸抬目,竭力不讓淚落,澀聲:“這麼多年,大哥還在……我是早已放下了……堅漢忍淚,格外讓人揪心。

宋恣不忍道:“七弟……你是對的,尊師當年,與杜大哥情形一般,神誌癲狂,所為不能自知,如今他還在不在人世,還是另說,令兄執意追仇,隻怕多半出於自求心安……”

吳七郎喉音嘶啞,斷然道:“三哥!不要再說了!這些過往……與此事無幹!”

宋恣點了點頭,目光朝轅門獸微一示意,轅門獸會意,扶住吳七郎,道:“七弟,這裏由他們商議也夠了,全都在此,外邊倒無人戒防,不如我們出去巡察,讓他們安心議事!”

吳七郎似乎也怕自己失態,耽誤了眾人議事,便點了點頭,隨轅門獸朝廳外行去。這時,紀紅書與禿鷹兩人卻至外而入,四處在廳口簇擠片刻,紀紅書麵帶訝色,走了進來。

紀紅書笑道:“我聽禿鷹告知,又有人潛入府中?這幾日,東府倒是熱鬧得緊呀!”一對眸子在眾人臉上轉了轉,望向我時,唇角生笑。

眾人心情沉重,沒人理會紀紅書的說笑,宋恣道:“雀使,你來得正好,娘娘那邊,可還安妥?”

紀紅書道:“西邊府上倒沒什麼動靜。娘娘認為東府處理催債一事很是妥當,要你們放手去幹,有何為難,再告訴她!……喂,你們一個個擺出死人臉,卻是何故?”

宋恣沉著臉,擇要述了一番,紀紅書吃驚道:“怨憎會?這下你們惹下大麻煩了!從來怨憎會索仇,不計代價,不死不休,江湖上,怨憎會向為一大禁忌,你們怎會觸這黴頭?”

我暗下皺眉,忖道:“怎地一提怨憎會,人人色變?當日連護法也是隻聽其名,便什麼都不顧了,一心隻想著逃躲。這怨憎會到底是何來頭?我在師門時卻從未聽過。”

隻聽宋恣道:“……我們也在奇怪,不知哪處惹上他們了,以至他們上門索仇?”說著,環視眾人,意似相詢。

初時我亦坦然隨宋恣目視眾人,待見眾人齊齊搖頭,突然腦中生念:“……哎喲!糟了!不會是因怨憎會追索連護法,而累及賈府的罷?如此說來,這個麻煩,不是他人,卻是我惹來的!”想到這裏,脊背生汗,如受針砭,不免心氣難安。

我心上猶豫,正不知是否要說出連護法避身於賈府一事,眾人卻無一人留意我,轅門獸笑道:“三哥不必多疑了,弟兄們這十多年,手上比吃素的人還幹淨,除非是早年策馬殺敵,那就無法計論了!”

紀紅書道:“怨憎會也是有理規、論是非的,並非誰有宿怨,皆可成為‘貞苦士’,兵災天禍,無法細究‘孽主’,也就難以入冊追討。”

京東人語沉吟道:“莫非……又是杜將軍神誌不清時惹下的怨債?”

紀紅書點頭道:“這……倒極有可能,怨憎會不像東華派,索仇隻對那死鬼本人,怨憎會的追討,雖不能說株連九族,但怨報‘孽主’滿門,卻正是其施於‘孽主’的所謂‘八苦’之一……‘愛別離’,故此,因那死鬼作孽而遷怒東府,在他們看來,是堂堂正正、順理成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