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四十五章 白鼠立功(3 / 3)

想不到小白也有抖威風的時候!我有趣地打量著籠內兩鼠,看小白欲待如何擺弄黑皮鼠。

這時,卻聽得身後“咯咯”數聲輕響,臨院的前窗無風自開,窗沿“噗”的一聲,搭上一件軟軟的物事,五指爬動,竟是一隻人手。

“是誰?”

此景太過詭異,我不由脊背發寒,驚聲喝問。

沒人應聲,我隻覺心跳加快,臉皮起麻,隻聽窗外喘息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我硬著頭皮,湊前一步,正欲探看,窗口倏地竄上一張人臉,長發亂披,趴在窗邊,喘氣不止。

我驚退數步,但見窗外那人麵寬而瘦,整張臉如刀切了一般扁平,眉頭一皺,眉棱陡然凝結高聳,目現厭戾之氣,似要躍身撲起,兩肩收緊片刻,卻身抖無力,籲籲喘氣。

“閣下……”

此人來得既奇,形貌又讓人厭憎無比,但其來意不能不問,我強忍心下不適,戒備地發聲盤問,然而與他目光一觸,喉間一堵,聲音不由吞下,鼻間同時嗅到一股腐熟的氣味,悶悶的極是難受。

那人望也不望我一眼,隻狠狠盯著鼠籠,似有滿腔憤恨,卻又畏懼無奈,過了片刻,那人目凝凶光,陡發一聲怪叫,彈身而起,從窗口竄進,我不及細想,念動發掌,尚未觸敵,窗外有人叱喝:“不可碰他身子!”

我忙收掌避躍,雖如此,那人被我掌勁一擊,“噗”地跌落在地,卻似身不能行,軟成一癱。我這一掌遙擊,雖由倉促而發,但發掌之際,腦中閃過前日以掌遙擊時水麵舟陷的意象,勁擬心念,這一掌,少說有數百千力氣了,夠他一受的。

霍姑娘身形由遠而近,自窗口射入房中,落於我身畔:“好險!得虧我來的及時,此人一身瘟氣,恐怕是以自身作器,在自己身上布了厭咒之術,觸之即遭疫染!”說著,拉著我又退開了些,斥道:“何方妖人!膽敢闖入我府中,意欲何為?”

那人伏貼於地,聞聲回望,滿眼俱是凶曆憎恨,喘了幾下,又似心有不甘,以臂撐身,躍起三尺,伸臂一撩,將桌上鼠籠撥翻,小白厲叫一聲,繞著籠身急竄一周,咬住要欲逃出籠口的黑皮鼠,將它拖翻朝上,黑皮鼠蹬足掙紮。

與此同時,地上的那人渾如身受,也同黑皮鼠一般,在地麵打滾抽搐。

霍姑娘見了,眸光一亮:“原來如此!”走近鼠籠,向小白施了一禮,展顏笑道:“多謝長老相助!”從小白身下將黑皮鼠揪在手中,高高拎起。

我奇道:“你叫小白什麼?……長老?”

霍姑娘道:“你不知道麼?鼠壽三百歲,滿百歲則色白,如此靈獸,凡間難得一遇,役物者尊之如神,都稱它為‘長老’。昨日宋恣向我求藥,我原不知是白毛‘長老’有疾,否則定要來求見一番的。”

“好哇!三哥胡吹大氣,解藥原來是向十妹求來的!”

我聞聲望外,隻見轅門獸、宋恣、胡九三人,到了屋外。趕來的數人,居處均在東府西南,看來那人是從西南方入府的,霍姑娘布下的法障,雖不能阻擋外敵,卻有警知之效,幾人聽到動靜,立時便趕來了。

宋恣麵色尷尬:“醫者隻察根尋由,找到對症解救之物,誰說藥草一定要是自己的?”

“哪你隱瞞不說,豈不埋沒了十妹的功勞,哼,強辯無用,偷名竊譽,不就是小偷麼!”

宋恣傲然道:“懶得與你相辯,十妹,那人是何路數?”

霍姑娘道:“你們且走近看!”說著,自囊中掏出一枚金針,在黑皮鼠身上一紮,地上那人團團打滾,哀嚎不已。

宋恣聳然動容,皺眉道:“傀儡秘術,以鼠作探?”

霍姑娘道:“不錯,幸虧‘長老’施威,將役鼠鎮住,引出施術者,否則咱們都要被他蒙在鼓裏!”

胡九怒道:“這等下作伎倆!定是東華派賊子所為!”

我則想起那聲稱“役使萬千生靈”的讀靈者,不由心下一凜。

宋恣道:“此人被製,訊問一下便知道了!”

胡九怒吼一聲,愚公拳至窗外打進,喝道:“說!是不是東華派指使你來的!”

那人身受拳風一擊,全身縮得更緊,在地麵瑟瑟作顫。黑皮鼠則在霍姑娘手中掙紮起跳,吱吱痛叫。

幾人斥住胡九魯莽,霍姑娘道:“他們倆是傀儡一體,你再打一拳,這役鼠要被你打死了!”

胡九道:“打死便打死了,留著那髒東西作甚?”

霍姑娘不悅道:“我還要用它!”說著,至隨身百寶囊中掏出一罐紅色血粉,撒於那人身上。

那人“啊”的一叫,嘎聲道:“你……你好狠毒,為何破我役術?”

霍姑娘冷笑:“免得你生出歪念,殺害役鼠!”

那人慘然道:“看你也是此道中人,不瞧同道份上,留人餘地,竟絕情如此!”

霍姑娘斥道:“虧得你有臉跟我攀什麼同道?役物神術,如今被人稱為旁門左道,還不是受你們自甘墮落、行止齷齪之累,哼!你是陰山門徒還是蛇山餘孽?”

那人啞聲道:“你……你莫非是乳山……”

霍姑娘道:“不錯,我拜的是天機神君,今日代神君罰你,你該認罪伏法了?”

那人尖聲亢叫:“你們乳山一脈,以女色事人,又比我們幹淨到哪裏去!壞在你這淫姑之手,我死不瞑目!”

霍姑娘怒喝:“我們敬事神君,潔身明淨,豈是你所能中傷?也罷,讓你瞧瞧,也好教你死而無怨!”說著,捋袖亮出一截雪白藕臂,殷紅的守宮砂鮮豔醒目。

那人抬首環視,吃吃慘笑:“好……神君在上,凡今夜目見我者,皆瞎,凡殘害我者,皆亡,瞎不複明,死無完……屍……”語畢,目現厲色,口吐血沫,垂頭而亡。

我聽了他臨死前的怨咒,不禁心生寒意,窗外幾人,也是麵色一變。

宋恣皺眉道:“十妹,何不先攔住他,訊出他受何人指派?”

霍姑娘搖了搖頭,歎道:“沒有用的,功敗身亡,乃是他們的行事規矩,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還好,役鼠還在……”低頭一瞧,忍不住急叫:“糟了!此人垂死唱咒,我險些被他瞞過,他一邊念咒,一邊卻對役鼠暗施毒手……”忙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將藥粉傾入黑皮鼠口中,向我道了聲:“須請長老勞駕一趟!”

說著,彎身從那人嘴角采了汙血塗在黑皮鼠鼻尖,又各撒了些粉於黑皮鼠與小白身背,便將黑皮鼠放落,旋即拉開房門,兩鼠一追一逃,均竄出屋外。

霍姑娘急急追出,掠動中傳聲道:“時候不多,你們誰跟我去追探敵源?”

胡九正欲發聲,宋恣按住他肩頭,道:“我去,十妹輕功,你跟不上!”轉瞬亦閃身追去。

落下我與轅門獸、胡九怔怔隔窗相望。如此詭道異術,錯非霍姑娘懂行,旁人真不知如何著手。

胡九盯了屋中死屍一眼,道:“少主勿憂,我與六哥拖去埋了!”

我忙道:“不可,霍姑娘說他的身子不能碰的。”

轅門獸道:“等十妹回來處置罷!少主,此屋不能再呆了,請到別房休息!”

我點了點頭,小心繞開那人屍身,取了青陽丹等要緊物事,掩門上鎖,以免仆婦不知情,誤入染穢。

在院中等了一會,估計霍姑娘與宋恣沒那麼快回來,幾人走出院門,正欲各自分別,暗中一人沿院牆急速潛行而至,我背向朝敵,護體真氣警然而生,罩布全身,心念電轉:莫非賊人還有同夥?回身劈掌,喝道:“誰?”

那人推掌回擊,也喝道:“哪來的賊子!”

掌勁相撞,砰聲巨響,我與那人均身搖步晃,鬥了個旗鼓相當。我沾了先發製人的便宜,那人則一路衝來,氣勢占優。

胡九與轅門獸聞聲而動,各自回身,占定方位,圍住來敵,轅門獸喝道:“你……你他娘的是禿鷹?”

胡九已擊出愚公拳,斥道:“禿鷹,你膽敢偷襲少主?”

“啊,是少主?”

禿鷹失聲叫道。

幾人罷手,禿鷹喘道:“我聽到動靜,追來察看,想不到是你們,更想不到少主……”

我打斷他道:“禿鷹,虧你還擔負護衛之責,若等你醒來,天都亮了!”

轅門獸抬望天色,笑道:“果然天快亮了,禿鷹,我們在院內鬧了半日,你此時才察覺麼?”

禿鷹頹然歎道:“我怕心目神通為敵所乘,故不敢輕用,不料,沒了心目神通,我耳聽目力竟退成這般,比常人還不如了!”

誤會冰釋,我道:“罷了,都回房歇息罷!”禿鷹、轅門獸與胡九自歸宿處,我則去叩擊陸小漁的院門。

丫鬟舉燈開門,小漁與浣兒也都醒了,披著衣裳,倚門驚問:“怎麼回事?

我們好像聽到鄰院有叫聲。“我笑道:”沒什麼,有賊闖進來,鬧了半天,霍姑娘她們已追去瞧了,兩位娘子,快回被窩,替我暖暖腳!“

陸小漁推著我胸,笑道:“日間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你倒又纏人來了……你要睡,便去睡罷!天亮了,我們正好起來,將熱被窩讓給你獨享!”

我歪纏許久,她們才肯披衣擁被,坐陪兩側,我左擁右抱,暢享兩位娘子微拒之羞、嬌嗔之樂,倦意襲來,稍稍合眼睡了一會,雞鳴時又醒了,再無困意,隻等霍姑娘他們傳回消息。

企盼之中,也有些隱憂:“若查知是那讀靈者所為,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直至天色大明,霍姑娘與宋恣才趕回來,一瞧兩人神色,我就知道事非尋常。

宋恣麵色凝重,道:“這回麻煩了,對頭是怨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