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三十七章 東府少主(1 / 3)

“姑姑!”我急忙叫道:“我年少無知,恐難擔重任,再說,孩兒的誌趣全不在此,還是另擇賢能為是。宋……宋先生的醫治手法,孩兒甚是驚怕……還請免了吧。”

宋恣向我施了一禮,道:“大公子,得罪了!”

我尖聲驚叫:“你……你別過來!”這一叫屈於另有苦衷,神情惶急,卻是一點也不作假。

宋恣聞言略退,點頭道:“好罷……”

突然,轅門獸自左,吳七郎自右,身影閃動,向我撲來!一人緊拿我一邊肩臂,扣住我肩井穴,大力掀後,我立身不穩,身子後仰,手腕一緊,兩隻手又被人死力前拽,隻見宋恣雙目灼灼,傾身朝我逼視,刹時我轉了無數念頭,暗道:“中計了!難道我畢竟露了行跡,被人看出?這哪裏是察病?分明是拿賊!”

隻覺宋恣的內勁從手上透體逼來,我的護體真氣自然而然地予以反擊。行跡既露,情急中我再也顧不上掩飾了,雙肩微縮,以圓勁甩脫轅門獸與吳七郎的扣拿,起腳便朝宋恣襠下狠狠踢去。

宋恣似早有防備,偏膝在我腿側一撞,我腿彎酸軟,無力地耷下。宋恣朝轅門獸與吳七郎嗔目喝道:“拿住了!”

隨即我雙臂一麻,軟軟地提不起勁,卻是宋恣緊緊扣住了我腕部脈搏,一線真氣,循臂而上,一路經陽穀、會宗、曲池往上疾走,轉肩上巨骨、曲垣,下行胸前神藏、神封、梁門、太乙、天樞直至丹田,又從丹田遊走周身諸穴。

我心中發苦:“落到這地步,也不知他要如何整治我!”耳邊依稀聽得賈妃、紀紅書等人的喝斥之聲,宋恣竟充耳不聞,毫不放鬆,我即便想借著他人不知內情,從旁幹預時,乘亂逃脫也是不能了。

半晌,宋恣方放開我雙臂,轅門獸與吳七郎也隨即將手鬆開,我驚疑不定,這番掙紮又受製,隻覺心腔狂跳,氣血翻湧,說不出半句話兒。

宋恣神情古怪,向娘娘俯身微躬,道:“娘娘請恕屬下失禮了,隻有經受外擾,突然受襲與驚嚇之下,人身脈搏才會加快,心跳增速,如此才能察覺體內氣血、脈搏、心腔運行的細微情狀。”

賈妃兀自微怒,怨道:“也沒見過你這等張致作怪的!”

我聽了宋恣的話,乍驚乍喜:“原來還是察病來著!他娘的,這般五馬分屍的架式,誰能受得了?”隻是,我一身功力畢竟被他探知了,卻不知他要怎麼說?

大家都望著宋恣,要等他說出個結果。宋恣卻自顧怔思了一會,忽轉向身畔的京東人語,道:“你們說幫大公子驅邪治病的龍虎山張天師,是個江湖騙子?”

京東人語一愣,道:“怎麼?那是當然啦!前幾日,老太君跟前的姚姑姑不知從哪請來個張天師,說是幫西邊府上大公子去過邪瞧過病的,靈驗如神。我們知道現今打著天師旗號,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不計其數,偶有撞著病家自好的,便大吹法螺,姚姑姑她們老人既信這個,便也由他去,當下並不在意。哪知那天師於老太君房中晃過一圈後,便說邪氣已驅,老太君並無大病,若逢喜氣一激,精神旺健,便可痊愈。在收受謝銀時,卻嫌少了,聲稱自己乃是正宗龍虎山張天師,朝廷封他提舉三山符籙兼禦前諸宮觀教門公事,今日降尊屈貴,幫老太君卻病,隻因與賈氏有舊緣,這三十貫錢怎能打發?至少須得三百兩紋銀方能合他身份,在當庭吵鬧不休。我們幾人當時幾乎笑殺,天師享譽天下,幾近神人,連醮儀法會上都極少露麵,怎肯操此龍蛇混雜的尷尬行當?七郎恰從外邊進來,見他無理取鬧,以暗勁試他,卻是功力低微,於是便狠狠地耍了他一通,他幾人丟帽掉冠,狼狽逃竄,豈不是個江湖騙子?”

霍姑娘笑道:“七哥也太胡鬧了,不給人留些情麵。不過,他隨身攜帶的‘招魂幡’委實古怪,竟不像假的,我的法幡施咒多年,也遠比不上他那‘招魂幡’,竟似經無數高道施過符籙,煙熏火燎之痕,刀兵劍陣之氣,那是無論如何仿冒不來的。我正要多問幾句呢,他就被七郎嚇跑了!”

“十妹長於役物,這識器之能,那是錯不了的!”宋恣點頭之後又歎道:“唉……七郎一向精警,亢大哥行事穩健,但這回……恐怕都走眼了!”

吳七郎道:“怎麼會呢,我試探過他功法,雖也象是龍虎宗一路,但低微淺陋,不足一提,或許是龍虎宗門下出了敗類,出來行騙江湖也不定。哈,那人的模樣,三哥你沒親見,真是滑稽可笑之極!”

宋恣道:“這數十年,誰又見過天師真顏?化外高人,變化多端,常有裝癡賣傻之舉,又豈能讓你一眼看透?昔年雷襄子不也是遊戲風塵,混跡於賭場,以至積債盈身麼?”

轅門獸驚道:“三哥,你言下之意……那人竟真是天師他老人家?不可能,不可能!天師閉關修行,天下無人不知,怎會突然現身曆世?”

京東人語卻又沉吟道:“如今北方全真教蠢蠢欲動,道門各派大亂,倒也恰是天師出山衛道的時候了。”

宋恣仰天而歎,道:“那人若不是天師真身,怎能救大公子脫險卻病?大公子怎會突然多出一身龍虎宗的內功真氣?”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胡九道:“什麼?大公子有龍虎宗的內功真氣……三哥你不會弄錯了罷?”

紀紅書插嘴道:“我曾見過大公子使過真氣的,功力還不弱呢!”

吳七郎喃喃道:“難怪方才大公子竟能甩脫我的擒拿,我還尋思,大公子看著嬌怯怯的,怎地如此勁大?原來是運了真力的緣故!”

“我的內窺之法,還從未有誤!昔年龍虎宗天懷道兄與我嶗山相遇訂交,我們時常切磋,龍虎宗氣勁我再熟悉不過了,不會錯認的!”宋恣神情愈加篤定,說起話來也滔滔不絕,聲音變大:“大公子的奇症,本是極難救治的。眾郎中、禦醫,包括我,使盡了法子,無非是走兩條道:一是對症下藥,二是固本培元。

二者其實也隻是側重有所不同,從來高明的醫家都是二者並行的。先說‘對症下藥’,大家似乎都未找著好的方子,能根治奇毒,至於‘固本培元’呢,本非一朝一夕之事,大公子又難以動彈,無法強身健體,隻能以補藥扶身,其效甚微。

如今看來,天師眼力,端的是非凡,一眼便知其中難處,所取的手段,也極是高明,竟是拋卻一切細枝末節,直抵根本,將自身功力贈與大公子,以抗其毒,城池既固,敵患何愁?唉,真是天人行事,如龍遊雲端,我等凡夫俗子,抬眼也望不到呀!“胡九笑道:”這個法子,三哥卻沒想到?“

宋恣道:“慚愧,慚愧!渡氣療傷,那是常事,但將功力轉贈患者,助其卻病,這個法子,我的確沒想過,因其中有諸多難處,無法施為。即便我願意耗損功力,也怕大公子弱體難以受得。試想,若此法易行,江湖中豈不早把‘功力’當作奇貨重禮,往返遞送?嗬嗬,師父今日慨送徒弟一點,徒弟他年敬還師父一些,我買你十年功力,他助我三年修為,啊,那……那倒也十分有趣。傳聞中,倒有種灌頂大法,能將自身功力傳予他人,不過聽說對於施者與受者,皆是凶險無比,且不說此法無人知曉,即便知曉,誰又敢輕試?真不知天師是如何著手的,他日若有緣得見,我定要求他老人家傳授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