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記 第三十五章 玄武出關(2 / 3)

此時幡內人正立於黃土之上,蒼蒼然如病樹臨風,頎身高聳,須發遮麵,破衣四敗,幾不覆體。他那麼破破爛爛地孤身一站,氣勢卻如潮洶湧,壓倒當場。

那人想是心懷感慨,亂發間眸光精亮,環目四顧,久久未發一言。

東府眾人卻已瞧出不對,紛紛驚喝:“果然不是將軍!你是何人?”

“你怎會來此?將軍究竟怎樣了?”

一名白衣少年高聲悲叫:“師尊養身之所,竟被此人侵占!還多說什麼?師尊定被他殺害了!”

帝君夫人在一旁隻冷笑不已,數名白衣少年與東府灰袍人卻已忍不住出手攻擊。那人長劍輕揮,劍芒微閃,將近前的眾人一一逼退,笑道:“我既從此地現身,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急什麼?”

紀紅書一直留意那邊動靜,此時盯視片刻,忽然從我身畔掠出,顫聲道:“大……大師兄!真的是你?”

那人一怔:“紅書?你怎麼在這?”

“京東人語”邁前一步,疑聲道:“閣下莫非是真武教玄武使李道兄?”

那人暢懷一笑:“不錯!在下正是李元其!京東人語,聽說你吟詩受傷,如今可好些了?”

“京東人語”麵色一紅,強笑道:“我吟詩……那個……受傷?莫開玩笑了!

李道兄,傳聞你身係牢獄……啊不……是功力被廢,行為受限……這個……總之是僻世隱居啦,怎會從將軍廟……“”不用避諱啦!“那玄武使李元其嘴角噙笑,沉吟片刻,轉向紀紅書道:”小師妹,我此番抗命而出,你這便要出手拿我麼?“

“小妹不敢!”紀紅書臉上神情激動,欲泣又笑的樣子:“隻是,大師兄出關一事,我須得向總教呈報……”

李元其點點頭,不置可否,目光遊移,望見我時,似乎稍稍留意了片刻,但隨即收回目光,向東府眾人道:“諸位,杜小天將軍已不在廟中了!不管是你們,還是他人,恐怕都將白忙一場啦!”說到“他人”兩字時,他向帝君夫人投去一眼,略現譏嘲之色。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俱是驚疑不定。帝君夫人則麵無表情,高深莫測。

“京東人語”道:“杜將軍不在?莫非他提前出關了?”

“那倒不是,他被我移往他處了,”李元其頓了頓,見眾人神色又是驚怒滿麵,便又道:“放心罷!我與杜將軍地下神交數年,情同弟兄,豈會害他?我此番出關,亦仰賴將軍之助,才得如此圓滿。”說著,注目虛空,一抖手中長劍,劍吟悠遠之音,似朝那不知身於何處的杜將軍去以致意。

“京東人語”道:“李道兄一言九鼎,我等自然不敢存疑,隻是此中詳情,還望李道兄賜告,也好教眾弟兄放心。”

“也罷,隻是說來卻恐話長了……”李元其沉吟道:“諸位可知,將軍因何作地眠修行?”

吳七郎黯然道:“是我東府弟兄,不忍見杜大哥受癲狂之苦,且殃及旁人,才合力將其製服,盼他能以地眠靜修,調理經脈,回複神誌。”

李元其點頭道:“此其一也,內中另有他由。試問杜將軍縱橫當世,功力鼎盛之際,即便你東府高手眾多,又怎能將其收服?想來杜將軍神誌尚有一線之清明,故借爾等眾力,順其自然,甘為雌伏了。”

“京東人語”驚問:“這卻為何?”

李元其道:“杜兄之病,全因天資超群,采練聚氣比常人容易百倍,故剛過而立之年,道力便達大成之境,傲視群倫,但世事所謂福禍相生,凡人之軀終不能負載過巨真氣,此天道所限也,教人無可奈何,杜兄大成之後,道力尤突飛猛進,已臻人極,故此方有魔變之禍!”

吳七郎道:“道兄此說,聞所未聞,可有所據?”

李元其舉首長歎道:“舉凡修道高人,一旦登臨絕頂,莫不終日兢兢,或閉關參悟,以尋超脫,或散功圓寂,重入輪回。百年前,雷襄子天姿豪邁,道力卓絕,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茅山宗恒真子傳世道經中曾言道:此子天妒奇才,恐有不測之禍。其後與惡魔島之戰,雷襄子耗費了巨力,才得以逃過天劫。三十年前,密宗門碧小如,以女身修行,鶴立群雄,卻於群玉山觀瀾之際,一笑寂滅。十六年前,白玉蟾有”道門才子“之稱,人言其於大醉之後,水解化仙。我昔年恰在左近,曾臨白玉蟾水解之湖,細加求索,發覺化仙之說,頗不足信,白玉蟾極可能是道境受限,以水解術屏棄舊軀,探求重生之道去了。現今卓然在世的禦劍門裴元度,亦曾與我道其臨頂之苦,說是早已放棄內力修行,隻於劍道、棋道中耽擱旁求了!”

“京東人語”道:“九重城接天花界,遙聞天語月明中,這個……李道兄口吐蓮花,令我等茅塞頓開,受益非淺,如此說來,杜將軍也是受臨頂之苦,才肯以地眠術蟄伏了,不知現下情形如何?”

李元其環看了眾人一眼,淡淡道:“眾位皆知,十年前我功力被廢,受本教監禁於地底。可是,廢功重練對於擅長龜忍心法的我而言,真是太簡單不過了,我為精煉本門功法,尋破舊求新之道,曾三度自廢功法,又三度重練。三年前,我再度功成時,衝破體內竅關,首作神遊,恰與將軍的靈想隔山相應。”

“當時得知,杜將軍潛修七年,真氣調理完畢,但苦於體內元氣兀自滋增,雖常以靈台意淫,濁身自褻,不能全然泄之……”

說到這,東府眾人麵色尷尬,帝君夫人麵紅咬牙,李元其恍然有覺,忙打住不語,咳了一聲,方道:“總之……杜將軍散功無方,徒傷其身,於是向我求助。

我當時呢,幾度廢功重練,總不能突破前境,正要借外力助我攀頂,恰好又有碧落花魂作媒,我便與杜將軍互通有無,采將軍之氣,充實我體內修為,如此三年下來,我與將軍皆大歡喜,眼看便可相攜出關,卻不料……“李元其說到這裏,搖了搖頭,臉現憾色。那東府中矮個的胡九性情焦燥,又似與將軍關情最切,忍不住打斷道:”是不是有人居中破壞?“說著,目光朝帝君夫人狠狠瞪去,顯是對她有所懷疑。

李元其歎道:“卻是奇怪,外人當不知我與將軍的神氣通連。許也是天意使然,半月之前,維係我與將軍的西南方地脈突然被掘斷,就此與將軍失去聯係。

所幸我神功將滿,靜心自練,今日如期破關,忙趕至將軍地眠處察看。才知地脈掘斷之後,此地竟生異變,西首王寂府方向,源源不絕,傳來天地沛然元氣,將軍拘於地眠之身,不能動彈,又無碧落花魂相助,受之難卻,簡直成了個大氣囊……嗯,這個,絕境之下,將軍隻得以靈台念力,自毀長城,強行抹去前塵舊事,重歸了嬰兒態!“李元其一番話,讓我不由駭然生驚。在場恐怕隻有我知道,所謂地脈被掘,極可能是那矮胖子倪老三幹的好事!他挖地不止,賈府又恰位於此地西南方,不是他幹的又是誰幹的?至於王寂府亭中之氣,我本就暗自奇怪,後來幾次練氣怎地大不如前,原來是地脈改向,元氣被泄,卻害了此間畏元氣如毒物的將軍,那也真是天降奇禍,夫複何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