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想著這事,怎也無法入睡,悄悄起身,到園中閑走。旁邊幾屋住的是府中帳房先生、大廚、雜役等,齊管家住在這個院子的正屋,房裏亮著燈,估計尚未入睡,其他屋則都黑了燈,四周靜靜的一片。院外便是園子,園中有個角門通向棋娘住的內院,角門晚間是鎖著的。半夜裏,誰也不會到園中來吧,我想。
學了十天棋,我也不知到了何種程度,現在隻能跟小瑩下個互先,估計尚不是賈芸的對手,離左小瓊那樣的棋力就更差上一大截吧?反正無法印證,這些也隻是我心裏暗下比較。
初秋時分,已有些夜涼。這種氣氛,很讓人有些孤單淒涼。除了師門的事憂心,這幾日裏,時不時,腦中淨是棋娘的那雙眼睛,聰穎而帶些少婦味,暖到人心底兒去,藏近了又含些敬怕之情,不可褻玩,又丟不開去。
角門那邊依舊亮著燈火,棋娘還沒入睡吧?賈府的家主賈似道在外做官,任江西安撫使知江州,平日一般都在江西,難得回來一次,棋娘定是獨守空閨了。
這麼晚,她在做什麼呢?幾次我都想使出天眼術窺探一番,每一轉念,棋娘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又讓我不敢。棋娘,她定是修過玄門功法吧?每次她一坐定,那種隱然宗師風範的氣勢便逼人而來。平日卻又看不出她身具武功,棋娘,真是個神秘女子啊。
賈芸呢?想起那雪堆似的酥胸,我心不禁怦怦直跳。一下子,賈芸的閨房像個毫無防範的私密花園,似乎等著我去瀏覽。我運起天眼術,目光穿透夜空,往園外遊去,忽見園中人影一閃,圓肩厚背,像是齊管家,耳力跟過去,聽得一聲:“別胡思亂想……快快回去!”
黑影一個怯怯的女聲:“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齊管家低聲喝道:“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個女的沒吱聲。齊管家聲音放軟:“快些回去……莫要給人看到,沒事生出事來。”
那女聲猶猶豫豫:“是……。”
齊管家轉過身子,向這邊走回。
我心中疑惑,齊管家莫非與賈府哪個丫鬟有私情?似乎大公子對這丫鬟也有企圖?不敢久呆,一陣風一般掠回了屋去。
次日,我到了棋娘居處,見隻有小瑩一人在屋,詫問:“棋娘呢?”
小瑩道:“一早聽說大公子病重,這會都過去看了。”眉間隱有憂色,大概大少爺的病很重吧?
我道:“那……我們下棋?”
小瑩點點頭,坐下了。半天兩人都沒動,對視一眼,都笑了:不僅她,我也沒心思下棋。
靜坐一會,我道:“我們玩兒吧。”
小瑩“嗯”了一聲,認真的盯著我看,等著。小瑩很聰明,是那種帶些固執勁的聰明,卻不是很靈活。
玩什麼呢?我尋思,呆盯著小瑩看。突然發覺小瑩其實也挺可愛,眼神清澈透亮,看人眼兒眨也不眨,說是天真麼?似乎她自個又頗有主見,不會輕易上人當。
小瑩見我老盯著她看,臉有些紅了,道:“那日……那日……。”
我粘起一枚棋子,捏碎了,道:“是這樣麼?”
小瑩道:“對!……你是怎麼弄的?”非常好奇的表情,這時她還是很天真呢,我想。
我忽然心中一動:“棋娘不會麼?”
小瑩搖了搖頭。我笑:“是你沒看到,還是她不會?”
小瑩笑,仿佛很不可思議的:“七夫人!……怎會這個?!你們道士才會這些法術吧?”
我道:“這可不是法術,會武功的就能,棋娘練過武功麼?”
小瑩吃吃笑:“七夫人殺隻雞也不敢,怎會武功?二小姐倒會射箭。”
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沒說話。小瑩單獨與我呆坐著,有些坐立不安。
我道:“要不,你也過去瞧瞧,看看大公子怎樣了?”
小瑩點點頭,眼圈一紅:“大公子是好人……我去看看。”說著,轉身去了。
我看著小瑩細瘦的背影漸漸去遠了,走出屋外,信步往園中走去。園中今日空無一人,偶爾見有一兩個府中仆役,也是慌急的跑過,顯是大公子的病情非同一般。
整個府中仿佛就剩我一個閑人,我到了那日賈芸拿箭射我的地方,發了一會呆。見亭後有顆大樹,蒼勁挺拔,倒有些青陽古木的樣子,與園中其他矮小的樹比起來,頗不和諧。顯是這個園子還沒建時,樹就長在那兒了。我在青陽山最喜在高樹間往來穿梭跳躍,坐臥逗留。此刻不禁有些心癢,見四處無人,使出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身子往樹巔飄去。
到得樹巔,整個賈府盡收眼底。進了賈府大門,是連著三進正房,每進房子中間隔著個空院,第一進住著護院,二進是大夫人和賈似道居處,三進是賈老太太和兩位小姐的居處。第三進正房後,是我那日偷吃經過的院子,院子不大,卻很精致,池水、假山、曲欄,北邊挨著牆是膳房。
院子南邊,有一道長長的通風走廊。走廊通往這個大園子,園子東北側出去是賈府大公子、二公子居住的院子,西邊是齊管家等仆從居住之地,我也暫時住在那兒,東南邊,角門出去是棋娘等六位姨娘居住的地方,麵積最大,算是賈似道的後宮吧。
賈府大門麵湖而開,日光照耀下,西湖水麵泛起一層白光,刺人眼目,水光中湖上大小船隻看不清,隻見一道道大小不等的黑點。賈府門前的大道,離園子不足千米,倒是我目力所能及。
大道上行人車馬遠較城中稀落,多為遊湖商客,負簍漁人,偶爾也有居住附近的富室車馬馳過。我正眺望間,北邊忽走來兩個道士,看衣袍樣式像是全真教裝束。定睛一看,天啊!是那全真女道士趙燕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