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幻術!我第一次見識這般奧妙的術法,心中驚佩不已“慧空長老,為何戲耍貧道?”一道聲音不慍不怒,突然不知從哪傳來,聲音近人耳側,似有暖風襲體。
慧空默歎了一聲,慧真怒道:“聲波探敵?”西域喇嘛也回首張望。
慧空點了點頭,將富陽子拋給西域喇嘛,道聲:“速去!”回身攔截陸誌靜等全真道士,但見僧袍亂卷,轉瞬沒入水麵似的後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也不答話,徑自帶著我和左小瓊往前奔去。
到了湖邊一處屋頂,慧真忽停下身來,道:“前方有全真道士!”幾人在屋頂伏低身子。左小瓊臉頰暈紅,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過一隻手助她屏氣收聲。
過了一會,隻見前邊道上遠遠走來一眾人馬,離得近了,我不由驚“噫”了一聲,慧真空手一揚,看樣子,似將聲息如飛蟲般捉回,隨後示意我不要出聲。
道上走來的正是襲擊我們神龍門的雲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們使的是何種身法,竟這等神速,一日之間便到了臨安城。雲真子身後跟著的是剛才在棲霞觀路口遇見的數名道士,顯是來迎接雲真子一行回觀的。
女道士趙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邊一名道士與她搭著話,正是在青陽山稱她為師妹的那名白臉道士。兩人身形交錯間,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騎,天啊!是師姐!
我心立即怦怦直跳。師姐終於還是被擒了!她坐在馬上身形僵直,麵容憔悴,看情形是被製住了身子。
我心中發急發苦,恨不能立刻躍下身去,將師姐救出。激動之下,雙手不禁微微顫抖,慧真將掌貼在我背上,一股柔和平靜的真氣注入,瞬間我感覺心跳變緩,全真道士一舉一動俱都慢了下來,一騎騎緩緩從眼前穿過。而師姐,發髻掉下一縷,在腮邊前後飄垂,一切情形宛如身處夢中,終於慢慢消失不見了。
左小瓊“籲”了口氣,笑道:“幸好沒被他們發覺。”
慧真道:“他們已經發覺了。隻不過身周全是我布開的少林護體真氣,他們尚不知富陽子一事,見我也沒有攻擊的意圖,故此未予理睬。”雙目灼灼,向我看來,問道:“那被製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聲道:“是我師姐。”左小瓊聞言大驚,道:“啊!那我們快去救她出來!”
我霎時全身一熱,隻想拚去一命也要將師姐救出,卻聽慧真沉吟道:“眼下敵強我弱,等會齊了慧空師兄,咱們再想辦法。”
我心下一酸,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師。”慧真道:“我們走吧!莫等全真道士會齊了掉頭追來。”左小瓊問:“我們去哪?”慧真道:“宗陽宮!”
宗陽宮在臨安城內,我們一路向北,從武林門入城,折往東行,穿過許多街巷、到得一處,門庭廣闊,屋宇雄偉富麗,與其說是道觀,倒更像王府,比棲霞觀氣派許多。
慧真領頭向觀內走去,看門的一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師。”也不用招呼,轉身便將我們領往觀內,沿路隨見黃袍道士,守衛謹嚴。穿過正殿,向右拐過一道曲欄,來到一個園子,園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鳥聲啾啾,儼然一個大好園林。
穿過一道圓月拱形牆門,又是一處園子,比外間的小了許多,卻林木蒼鬱,屋舍井然。園中一株老樹,粗枝斜逸,濃蔭遮蔽下,有一亭子,亭中一大群人圍著一處,亭外也站著許多道士,皆靜默不語,不知在做些什麼。
走近了,亭中左邊站著的一名十七、八歲少年道士向我們一行看來,眼神清湛逼人,隻一眼,卻沒說話。中間一個胖道士隨他目光回望,身形移開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盤棋局,左小瓊早擠湊了上去。
過了一會,左邊對局的中年道士忽朗聲笑道:“和了!嗬嗬,和了!”人群頓時鬆動起來,那中年道士側過腦袋,短須長臉,對慧真道:“來了?”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現一眼,神情間甚是複雜,半響方輕輕點頭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便是執掌宗陽宮的洞庭子麼?適才路上聽慧真說過,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一高手,龍虎山張天師歸隱後,便是他與閣皂宗道士楊至質兩人共掌天下教門公事,此際臨安城恐怕隻有他率領的茅山宗能與全真教勢力抗衡。看他模樣也無甚出奇之處,額際泛光,隻顯得精力充沛而已。
與洞庭子對局之人,此時站起身來,鱗袍玉帶,麵容儒雅清瘦,微吐一口氣,笑道:“和!”微微點著頭,看著棋局,神情間似猶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一驚,踏前一步,合掌道:“貧僧少林慧真,見過榮王。”什麼?這人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榮王爺?
榮王淡笑道:“高僧免禮。”
左小瓊忽叫道:“喂!你本來可以贏棋的嘛!”榮王身後一名便衣侍衛喝道:“大膽!竟敢對王爺無禮!”
榮王抬手揮退侍衛,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說一說。”
左小瓊清音朗朗,指手劃腳:“你看,黑方局麵本來稍稍領先,卻在官子之際,一味容忍退讓,怯於爭戰,錯失了良機。白方行棋一直強橫,其實未必沒有破綻。這左上角白方侵入時,黑方若置之不理,先於右下角侵襲白方領地,白方應,則先手多占兩子。如不應,大不了棄去左上角,換得右下角白地,目數上並不吃虧,如此,黑方可勝兩目。”
榮王沉默不答,臉上看不出喜怒,道:“哦,那你說說,若是兩軍交戰,拿我中原繁華之地,換蠻荑不毛之丘,可否?棄城而去,亡我百姓,實乃大不仁之舉。縱能取勝,又於心何忍?”
四周眾人一時皆靜默不語。左小瓊呆了,不知方才兩人是以棋戰譬喻宋蒙之爭呢,還是這位榮王慣於將棋道與他們家的趙宋江山聯係到一塊。
洞庭子咳嗽一聲,從桌旁提起一柄長劍,笑道:“不管怎麼說,我這青鋒寶劍可算保住了。”忽的笑容一頓,喝道:“疾風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高聲應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視劍鋒,緩緩道:“從今日起,這把寶劍為你所有!”
此言一出,人群聳動。那叫“疾風子”的少年道士大驚,道:“師叔,這……?”那名胖道士道:“師兄!萬萬不可,此劍乃我茅山宗曆代指定掌教繼承人信物,豈能如此草率?”有數名道士隨聲附和。
洞庭子逼視著他,道:“我若輸了呢?此劍已歸閣皂宗楊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兩宗令歸於一,值此教門紛爭、多事擾亂之際,我茅山宗派內豈容更生枝節?!掌教師兄既全權托付與我,我便可相機行事。此事已決!榮王爺、少林慧真長老、閣皂宗楊道兄皆為見證,此後若更有誰爭議少掌教一事,家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