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想了想，覺得崔執所說也未嚐不是一個思路，她沒有細問薛懷安出於何種推測，放棄了搶匪會使用某種方法定位銀元，待日後再來打撈的想法，而堅定地認為銀元已經被帶走了。但是，她無條件地相信薛懷安的推測，於是寫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正是因為大家推測不同，才該比試一下對麼？大人能勞動得起錦衣衛晝夜監視排查，我們自然比不上，但我們也有我們的方法。”
崔執被這有些孩子氣的言語逗笑，然後忽然想起在很多天以前，自己也曾這樣孩子氣地向薛懷安提出挑戰。為什麼會對一個從心底裏看不上的人做出這樣少年意氣的行為，難不成，在心底裏，在無法被邏輯和常識分析的某處，自己已經感知到什麼了麼？
戰書容易下，可是，薛懷安交給的任務並不容易完成。
初荷站在綠騎北鎮撫司門口，才知道帝都的衙門有多大多深，絕非如同惠安那樣的小地方，在門口拜托什麼人傳個話就能把人找出來。
書信遞進去大約一個時辰，才有個雜役模樣的人走出來告知她常百戶不在，信已留下，有事兒改日再來。初荷沒辦法，知道常櫻這個幫手暫時指望不上，可是沒有她幫忙自己就沒法子進入帝都太學裏的大藏書閣查閱資料。
太學大藏書閣是整個南明最大的書籍資料庫，隻對進士和太學裏的博士開放，除此之外，隻有常櫻這樣官府中人可以因公查閱其內內資料。初荷一時無法可想，鬱鬱回到寧府，遇見無所事事的本傑明。
本傑明見她神色煩憂，問明原因，一拍大腿，道：“哎，我們在帝都還認識一個人，他一定是進士，他不是工程師麼？”
初荷立時明白他說的是祁天，這人她自己也想過說不定什麼時候要求他幫忙，隻是祁天不是朋友，如果求助，必定付出代價。
交換的條件早已準備好，小小一個改動，但祁天一定知道它的價值。
意料之外的是，祁天也並不好找，按照地址找到的廣源機械進出口商行在碼頭附近占了好大一片地，拜帖遞進去，等得本傑明失了耐性才有人引兩人往裏麵而去。
穿過商行的大小院落，機油的特殊味道滲進空氣中充盈的水分裏，讓人生出走在半液體油脂裏的錯覺，初荷覺得不舒服，深深吸了口氣，驅趕走心裏的一點點不安。
祁天仍然是彬彬有禮的君子模樣，聽明本傑明的來意淡笑不答。初荷輕輕拉了拉本傑明衣角，本傑明忙拿出一張圖紙，說：“我們不是說過合作改良火槍的嘛，祁公子看看這個圖紙如何？”
祁天接過圖紙細看，唇角勾笑，道：“後裝彈的火槍，這個設計很不錯，可惜，並不算新，之前各國都有造槍師嚐試從火槍後部裝彈，不過，並不好用。”
“後裝彈火槍必須克服火藥燃燒時產生的大量廢物，我們這次要去太學藏書閣就是為了查找一些這方麵的重要資料，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現在火藥的替代物。”
祁天躲在鏡片後麵的眼睛一亮，問：“確定是很快就能找到麼？就靠查資料，不用做試驗？”
“這個嘛，先查資料，再做試驗。”本傑明毫無愧色地說。
“好，進太學藏書閣這個忙我自然可以幫，還有什麼其它要求？”
本傑明就等著這句話，頓時笑得一臉燦爛，說：“我們的銀票，至少該兌現一點兒了吧。”
祁天見過無數管自己要錢的人，含蓄的也有，直接的也有，這麼單純愉快的倒是第一次，忍不住笑著伸出五個手指，道：“好。”
“兌五百兩？”本傑明望著那無根手指問。
“五十兩。”工程師也單純愉快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