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穀 第二章 殺師之仇(1 / 3)

這天深夜,氣溫酷寒,倒身石床上的藍天鵬,思潮洶湧,無法成眠,想到了老父之死,家人的慘遭殺害,而對氏二賊卻逍遙法外,愈想愈氣,如芒在背。倏然掀被起身,逞自走出屋外。仰麵望天,夜空高遠,月華如練,山風透衣生寒,遠山近峰,以及數道經大而降的如練瀑布,—一可見。

藍天鵬轉身數一數牆上劃滿了逐漸加深的指痕,一共是二百七十三道,算來已經九個多月。丁夢梅母女幾天前就下山辦事,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回來。唯一奇怪的事情就是,到現在為止,藍天鵬還沒有見過丁夢梅母親一麵。想想黃衫中年人丁尚賢仍在嚴厲的督促他的勤練武功,從不說下山尋找“銀衫劍客”的事,真不知何年何月手刃對氏二賊,以慰老父在大之靈。

想到悲忿處,咬牙切齒,心如汕煎,突然大喝一聲,雙掌猛向屋牆推去。轟的一聲大響,石牆應聲向屋內倒去,接著“嘩啦”連響,上麵的木樁屋頂也隨之塌了下來。藍天鵬非但不為所動,反而神色淒厲,滿麵戾氣,劍眉飛剔,雙掌交互劈出,瘋狂的向塌屋劈去。頓時,堅石四射,青煙旋空,轟聲不絕,碎木橫飛。

聞聲奔出屋門察看的黃衫中年人,非但不怒聲喝止,反而手搖亂須,唇曬微笑,搖晃著蓬頭十分得意。因為,他對自己的弟子的功夫很是滿意。正在藍天鵬神情如狂,一掌接著一掌,恨不得把整間石屋擊成粉碎,不把木樁屋頂擊成木屑不停手的時候,棱脊木樁牆的那麵,突然響起一聲厲嘯。這聲突如其來的厲嘯,佇立屋前觀望的黃衫中年人神情一呆,麵色大變,而瘋狂劈擊塌牆的藍天鵬也因而停手了。

就在藍天鵬停止出掌的同時,正東峰巔,也響起一聲淒厲驚心,直上夜空的刺耳長嘯。長嘯一起,逐漸接近,根據嘯聲的移動,顯然也是向木村牆的那麵移去。藍天鵬正值心情煩悶,怒火燃燒之時,這時適巧有人前來偷襲,正是讓他大放殺手,一泄積憤的好時機。但是,心念方動,驀聞立在屋前的黃衫中年人,脫口急聲說:“藍天鵬,快看,你的結義師叔來了。”

藍天鵬正望著由東峰逐漸接近的厲嘯方向,聞聲回頭一看,卻見黃衫中年人舉手指著西崖。於是,循著指向一看,果見一個獐頭鼠腦,鷹鼻削腮,身穿一襲黑衫的中年人,正沿著西崖向前馳來,實際前來的這人,較之壁上的畫像,令人看了尤感厭惡。

黑衫中年人飛馳間,一雙炯炯小眼,不時驚異的看一眼滿麵怒容的藍天鵬和塌牆。一至近前,立即和黃衫中年人出聲招呼,同時,緊張地悄聲說:“丁大俠,請進屋內講話。”說話之間,不由分說,拉著神情愕然的黃衫中年人,急步走進屋內。

藍天鵬一看黑衫中年人鬼祟舉動,便恨不得飛身過去,揮掌將他的鼠腦擊成粉碎。心念尚未完畢,黃衫中年人已神色淒厲的由屋內飛身縱出來,幾乎落在藍天鵬的身前,舉手一指木樁牆,激動的厲聲說:“去,殺盡那邊所有人,不準有一個活人離開天池。”

藍天鵬滿腹的怒火未熄,殺機正熾,渾身澎湃的雄厚內力正無處發泄,就在黃衫中年人伸手一指木樁牆的同時,己如一飛出柙的猛虎,退向木樁牆前電掣撲去。身法快如電掣的藍天鵬,很快勢如飛虎般越嶺,身形淩空而起,越過木樁牆的上空,直向對麵撲去。

藍天鵬殺氣騰騰,怒火如熾,此刻,他恨不得把所有積壓在胸問的怨忿仇恨,一下子發泄淨盡,出盡心中的惡氣。當他的身形尚在空中之時,第一個射進他眼瞼的是,竹林石屋前,正晃動著數支火把、顯然不止一人。就在他飛落菜圃,點足向前的同時,挾著那聲長嘯的三道快速人影,也到了竹林石屋前。

藍天鵬一見,朱唇立即掛上一絲冷笑,心頭的殺機愈高了,但他仍以脫弦之箭般的身法,向竹林石屋馳去——就在他飛馳的一瞬間,他已看清了那三道人影,是三個身穿灰袍的老道,三人身後均有長劍,僅前麵一人手持拂塵,劍柄則是銀灰絲穗。

手持拂塵的老道,年約五十餘歲,蓄著灰花的長須,濃眉斜眼,在他高挽的道轡上橫插一支銀簪。其餘兩道,年約三十餘歲,根據兩人立在銀管老道身後,也令藍天鵬發現了他們道譬上的道簪,烏黑泛光,不知是何金屬,而他們的劍柄絲穗也是黑絲,顯然較銀簪老道低了一級或兩級輩份。

而靠近石屋的幾人,高矮不等,年歲不同,僅後麵舉著五支鬆枝火把的壯漢,一式身穿墨藍勁衣。當前的灰緞勁衣老者,年約六十個歲,身材矮小,精神矍爍,顎下蓄著一柳山羊胡子,顯然是那些人的首領人物。在老者身後的兩人,一胖一瘦,胖矮瘦高,但兩人的衣著,卻俱著及膝黑衫,瘦長人,尖嘴猴腮,目光有神,蓄長發,手提練於金瓜錘。矮胖的一人,西瓜頭,大白臉,小眼,厚嘴唇,拉著大鐵杵,挺著大肚皮;一望而知是個臂力驚人的渾猛人物。

藍天鵬隻是遊目一閃,已看了一個大概。飛馳打量間,已見那個矮小老者,目注老道,哈哈一笑說:“鬆雲道長,貴派新近才得一部“廣成子”老前輩遺留下來的曠世秘芨,怎麼著,難道心尤不足,還要插手奪取本會的“金剛降魔寶錄”不成?”

話聲甫落,被稱為鬆雲道長的銀簪替老道,也哈哈一笑說:““金剛降魔寶錄”乃佛家至上寶典,與貴會何幹?謝堂主如此說法,不怕貧道恥笑嗎?哈哈……”

藍天鵬一聽“金剛降魔寶錄”,心中不由一動,他在摩天嶺冷香穀時,曾聽老父談過這部曾經引起武林浩劫的佛家神技主典。他有心刹住身勢聽一聽究竟,但他奇快的身法已到了竹林邊緣,同時,鬆雲老道和那位謝堂主,也正驚異的轉首向他望來。藍天鵬一看,隻得直撲到屋前的那片草坪上了,身形極速到達,衫袖倏然逆拂,陡然刹住身勢。

鬆雲老道和那位謝堂主等人一看,俱都麵色一變,尤其看到藍天鵬,英俊挺拔,滿麵帶煞,看年紀僅有十七八歲,卻有如此驚人的輕身功夫,設非親眼相見,誰能相信?藍天鵬對謝堂主身後的兩個高瘦胖矮醜漢,看得特別不順眼,是以,首先目視那位謝堂主,毫不客氣的剔眉沉聲問:“你們是哪裏來的?”

灰衣老人謝堂主,也是時下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向心高氣做,鮮少服人,試想,他焉肯受一個毫不見經傳的少年沉聲詰問?但是,他久經江湖,機警善變,尤其身負重要使命前來,何況一旁還有一位企圖插手的鬆雲老道。衡情之下,心念電轉,強搽心頭怒火,但仍傲然回答說:“老朽謝常春,身為“龍風會”長沙會堂的分堂主,統轄三湘四十九舵,蒙武林朋友的謬讚,贈給老朽一個匪號,人稱“飛叉三雁”。”

藍人鵬一聽“龍鳳會”,先是一驚,這時再聽了“飛叉三雁”,心頭又是一震,因為“龍風會”是時下武林中勢力最最龐大的幫會,各大門派,無不懼怕三分。而這位“飛叉三雁”,原是威震三湘的厲害人物,由於他飛叉出手,三雁同落,故而得了“飛叉三雁”的美號。

但是,藍天鵬正值滿腹怒火,是以,對謝常春的傲態回答,格外有氣,因而,未待“飛又三雁”話完,已冷冷的一笑說:“你就是那位震驚大江南北,終年以特大金氅罩住頭臉全身,而不敢以真麵目見人的女龍頭的部下嗎?”

“飛叉三雁”微一頷首,尚未開口,早已滿麵怒容的矮胖提杵人,突然厲聲說:“你是什麼東西,膽敢蔑視我家龍頭?”頭字出口,竟然飛身而出,手裏大鐵杵,一式“泰山壓頂”,逕向藍天鵬砸去。  “飛叉三雁”一見,大吃一驚,脫口怒喝:“退回來。”

但是,劍眉飛剔的藍天鵬,上身神妙的一偏,巧妙的向前一滑,身形已到了矮胖提杵人的身後,同時,也沉聲說:“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嘴?”說話之間,閃電揮拳,一式“倒打金鍾”,猛擊對方的後腦。

矮胖提杵人,自恃皮堅肉厚,雖然鐵杵擊空,毫不震驚,再度怪嘯一聲,企圖反臂回身——但是,就在他怪嘯出口的同時,“蓬”的一聲,後胸已被擊中,圓鼓如桶的矮胖身軀,竟挾著他那聲怪叫,直向數丈以外滾去。

也就在矮胖揮杵人被擊中的同時,瘦長人已厲喝一聲:“小輩不得傷人。”厲喝聲中,一科手中練子金瓜錘,“呼”的一聲,猛擊藍天鵬的耳門。藍天鵬動手之間,早已有備,趁右掌反臂打出之勢,上身急劇一扭,左掌已將飛索握住,運足勁力猛帶金瓜錘。瘦長人救人心切,用勁過足,這時再經藍天鵬奮力一帶,頓時收勢不及,暗呼一聲“不好”,身不由己的飛身向藍天鵬撲去。

藍天鵬看也不看,身形一旋,飛起一腿,大喝一聲“去吧”。“蓬”的一聲踢個正著,一道瘦長身影,挾著刺耳噪聲,越過“飛叉三雁”等人的頭上,直向數丈以外飛去。“飛叉三雁”自恃輩份,愛惜聲譽,不願當著鬆雲老道落個“兩打一”,是以沒同瘦長人同時出手。沒想到,竟然在銀衫少年舉手投足之間,連折手下兩員大將,不由氣得怒目厲聲說道:“小小年紀,手辣心狠,老夫萬萬留你不得。”說話之間,飛身前撲,右掌還空一揮,一式“力劈華山”,挾著破風掌聲,運向藍天鵬的天靈劈去。

藍天鵬雖然殺機已起,但仍想問一問“飛叉三雁”有關“金剛降魔寶錄”的事,是以一見對方右掌劈到,右掌閃電一繞,已將對方的右掌握住!“飛叉三雁”早已看到藍天鵬的右掌迎空一繞,他也急忙變劈為抓,但是竟然沒有脫掉,依然被藍天鵬提牢!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不妙,大喝一聲,正待踢腿,耳邊卻聽到藍天鵬,大聲說,“倒下吧。”“吧”字出口,果然身不由主,一連幾個懸空翻滾,“咯”的一聲跌在地上。

“飛叉三雁”數十年鮮逢敵手,從來就沒有栽過跟鬥,這時身形落地,殺機突起,雙手一抖四叉同時出手。事出突然,距離又近,隻四道寒光紅影,快如電掣,一閃而至。藍天鵬久聞老父談過“飛叉三雁”的利害,是以早已有備,這時一見對方飛叉出手,疾演黃衫中年人傳的絕技“風擺柳”。腳根為軸閃電後倒,飛叉擦身而過,驚險萬分,但是,下麵飛過的兩刃他卻出手握住了叉尾的紅綢。

於是,猛提真氣,腳下一扭,身形旋飛而走,雙叉正待向臥地驚呆了的“飛叉三雁”擲去,驀見鬆雲老道三人,已匆匆逃至數丈以外,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大喝聲中,雙腕齊抖,兩支飛叉,挾著破風尖嘯,勢如驚虹。一閃已到了兩個年青道人的背後,同時,也飛身向鬆雲追去。

就在起步的同時,兩個年青道人,已兩手撲出,張口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踉蹌數步,相繼仆倒。也就在兩道仆倒的同時,藍天鵬已越過鬆雲老道的頭上,截在他的身前。鬆雲老道一見,魂飛天外,厲噪一聲,拂塵猛揮而出,雖然胡亂一招,卻有十分勁道,逕向藍天鵬掃到。藍天鵬殺機已起,閃過橫掃的拂塵,右掌斜劈而出。就在這時,木牆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急怒喝:“藍天鵬住手,是自家人。”

藍天鵬聽得心中一驚,但收掌已經不及,驚急之間,隻得變劈為按,急卸真力,雖然如此仍聽“蓬”的一響,悶哼一聲,鬆雲老道,身形踉蹌,蹬蹬退了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鬆雲老道,麵如金紙,冷汗直流,雙手猛的一撫前胸。“哇”的一聲,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藍天鵬轉首一看,發現來人竟然是那個獐頭鼠腦,身穿黑衫,方才和師父進屋談話的鬼祟家夥。由於內心的厭惡,一等獐頭鼠腦的那人馳到,立即沉聲問,“是誰要你前來阻我?”

豈知,黑衫人身形不停,怨毒的看了藍天鵬一眼,竟慌張的蹲至微微喘息,汗水如雨的鬆雲老道身側,慌急的說:“觀主不要心慌,運功穩住浮動的氣血,真該死,我來遲了一步。”說話之間,急忙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磁瓶,倒出一粒藥丸放進鬆雲的嘴裏。

藍天鵬見黑衫中年人盡自照顧鬆雲,對他的問話竟然不理,心中愈覺可氣,不由倏然上前一步,剔眉怒問道:“我問你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獐頭鼠腦的黑衫人,心中一驚,倏然躍退數步,也蓄勢怒聲說:“藍天鵬,你對我講話怎的竟敢如此無禮?須知我“黑手三郎”是你師父的結義弟兄,救命的大恩人。”

藍天鵬一聽“黑手三郎”心中愈加厭惡,不由怒目駁聲說:“你是我師父的救命恩人,與我何幹?”

獐頭鼠腦的“黑手三郎”聽得一愣,頓時無言答對,隻得伸手一指閉目盤坐在地上的鬆雲老道,沉聲問:“你可知道這位道長是誰?”

藍天鵬連斃數人,殺機仍熾,說道:“我隻知道凡是進人這個區域的人,不管是誰,一掌一個,斬盡殺絕,不準走出一個活人……”

“黑手三郎”聽得暗暗心驚,麵色大變,但他仍強自鎮定的佯怒解釋:“你師父要你殺的是“龍鳳會”的人,沒有要你殺“崆峒派”的弟子……”

藍天鵬一聽“崆峒派”,頓時大怒,不由厲聲說:“閉嘴,我師父常說,崆峒派暗自擴充勢力,蓄意製造禍源,門下弟子,良莠不齊,且多行不義,難道我師父獨獨讓我放過崆峒派的弟子?嘿嘿,方才你出聲阻止,救了這個老道,如果不說出誰的意思,可別怨我手辣心狠,連你一並斃在此地。”

“黑手三郎”聽得渾身一戰,急忙舉手一指木牆方麵,惶聲說:“當然是你師父,不信你去問。”

藍天鵬究竟還是一個大孩子,這時見他說得理直氣壯,立即冷冷一笑,說:“我當然要去問,不過你休想打逃走的主意。”意字出口,身形已起,快如驚鴻般,直向木樁牆前馳去。

當他起步之時,早已遊目看了一眼,石屋前的草坪上,“飛叉三雁”等人,早已走得無蹤無影,悄悄插在岩石縫隙裏的數支火樹.依然是火苗熊熊。於是,騰身飛至上木樁牆,倏然刹住身勢,回頭一看,發現“黑手三郎”仍立在鬆雲老道的身邊。藍天鵬見“黑手三郎”仍在,多少有些相信了,但他仍不敢冒險過牆,奔向石屋方向,是以就在牆頭上,望著石屋,朗聲高呼:“師父……”

呼聲方自出口,驀然發現“黑手三郎”的神色有些不安,心中一動,正待再度高呼,數十丈外的石屋方向,突然傳來黃衫中年人的嘶啞呼聲:“天……鵬……天……鵬快來……”

藍天鵬聽得心頭一震,大吃一驚,顧不得再監視“黑手三郎”,展開輕功,禦氣淩空,直向中央石屋前馳去!由於內心的驚急,恨不得一步踏進石屋,是以竭盡全力,飛身前撲,僅兩三個起落,已撲進了石屋內。進屋一看,隻見滿地淩亂,蒲團撕爛,那幾本書也被扯得張張片片,黃衫中年人並不在屋內。藍天鵬這一驚非同小可,飛身退出石屋,再度呼了聲“師父”,呼聲甫落,屋後己傳來黃衫中年人的嘶啞應聲:“天……鵬……我在……崖下……”

藍天鵬又是一驚,飛身奔至屋後,立身崖向下一看,但見雲霧蒸騰,冷氣撲麵,水聲深沉“隆隆”,由於明月已斜身後,崖壁黑暗,無法看見黃衫中年人究在什麼地方。於是,再度急呼道:“師父,師父,你在什麼地方?”

俄頃之後,才聽到崖下嘶啞著聲音喘息著說:“我就在你的腳下……”

藍天鵬循聲凝目下看,久久才看到七八丈下,靠近雲氣的邊緣,黃衫中年人,正雙手握著一株小樹梢懸空晃蕩,而小樹的根部,僅剩下一條主根連有崖下。隻要稍微一動,黃衫中年人必然墜進深淵裏。看了這情形,藍天鵬簡直驚呆了,他急忙一定心神,立即警告說:“師父,您千萬不要講話移動,我已經看到您的位置,我找兩根長藤結起來,將您吊上來……”

話未說完,懸在半崖的黃衫中年人,已絕望的喘息著說:“不用了……沒有希望了……我喊你來不是救我……是希望告訴你我悲慘遭遇的經過……”過字方自出口,連在石縫內的樹根突然斷了,黃衫中年人的身軀突然向下墜去。藍天鵬一見,大驚失色,不由脫口厲呼:“師父……”

但是,倏然墜進雲氣中的黃衫中年人,卻突然嘶啞的喊了聲:“去天台……”三字如洪鍾,餘聲曆久不絕,久久仍繚繞在絕壑夜空中。

藍天鵬看得心如刀割,痛哭失聲,無力的跪了下去,想不到這位一直不願透露身世的師父,雖然對他終日聲嚴厲色,性情十分暴躁,但教導他武功時,卻盡心盡責,格外認真,他所以才有有今日的成就。尤其,冒九死一生之險,由“神尼”處盜得“雪參冰果瓊漿露”,一滴也舍不得吃,卻混合在人參內給藍天鵬喝。同時,每天還要喂兩次羊奶肉汁,至少按摩一次活血和捏拿筋骨,是什麼給他這份耐心和毅力,當然是複仇的怒火。

一想到複仇,頓時想起“黑手三郎”,師父之死,當然是那狗賊下的毒手。心念已定,起身離開崖邊,飛身縱至屋前。正待飛身向前馳去,驀見木樁牆的那一邊,一片火光照天。藍天鵬心中一驚,立即聯想到竹林裏的那棟石屋,必是被焚了。心念間,如速飛馳,直拜木樁牆前。馳至近處,登上木樁一看,果然不錯,那一棟石屋的木方頂,已經竄起熊熊火舌。藍天鵬再看方才“黑手三郎”和鬆雲老道停身的地方,哪裏還有半個人影?斷定他們早已遁去。

但是,這座石屋的火是誰放的呢?難道會是“龍鳳會”的飛叉三雁?心念間,飛身而下,兩個起落己到了竹林前。遊目一看現場。插在石縫上的數支火把已經不見,而被藍天鵬擊斃的兩個胖瘦長人的屍體依然一南一北的倒在草坪上和竹林內。

藍天鵬看了這情形,頓時明白了,火是“黑手三郎”放的。因為“飛叉三雁”,即使沒有匆匆逃命,也不會有時候放火而沒有時候救人?心念未結,數丈外突然傳來一聲痛苦呻吟。藍天鵬心中一驚,雙掌運功,循聲飛撲過去!到達近前一看,竟是被飛叉擲中的青年道士之一,正作垂死前的掙紮。藍天鵬心中一動,立即蹲下身去,仰掌撫在年青道人的“命門穴”上,同時,俯首急切的問道:“你是哪個道觀的道人?我可以救你回去。”

年青道人失血過多,麵色如紙,經過藍天鵬輸送真力,才開始沉重呻吟呼吸,但是,開口已經無力。藍天鵬看罷,心中十分焦急,他知道這是查出“黑手三郎”下落最好的線索,是以掌上又加上兩成真力,再度急切的問:“你是什麼道觀?我送你回去。”

說話之間,同時伏身下去,將耳貼在年看道人的口邊。果然,痛苦的年青道人,嘴唇顫抖,急喘籲籲,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老……龍……潭……”

潭字出口,頓時沒有了聲音,那兩片已無血色的嘴唇,顫抖了兩下,突然吐出一口長氣,頭顱一偏,頓時氣絕。藍天鵬懊惱的立起身來,嘴裏自語著“老龍潭”,雖然沒有問清楚,但有了這三個字,總算有了一絲線索。

老龍潭可能是一個地名或一個名勝潭湖,鬆雲的道觀,當然就在那個地區之內,但是茫茫大下,到哪裏去找老龍潭呢?他想了想,丁夢梅母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此時的他也無心在此等候下去,因此,當下在一個地方留下一封信,說明了情況,這個地方是他和丁夢梅約定的地方,十分隱蔽。

他舉目看了一眼鬆雲三人來時的高峰,再和地上兩個道人仆倒的方向,他決定向東追,“黑手三郎”攙扶著鬆雲老道,必然逃得不快,也許尚未出山區便已追上。心念已定,盡展輕功,直向正東追去。藍天鵬一麵飛馳,一麵注意可疑之處,但是,除了驚起的宿鳥和狂奔的野獸,根本看不見半個人影。

一陣飛馳,已到半山,回頭再看,他住了八九個月的那座峰頭,已然不見,但看到的卻是更多的梵寺撣院。將至山麓,曙光已現,樵戶家的雞啼和山中寺院的鍾鳴,像往常黎明一樣的活躍起來。藍天鵬刹住了身勢,倚著一株古鬆坐下來,山下的民道和村莊,已能隱約可見。

但是,藍天鵬還不知道幾乎每天都要用“子母倒刺九棱釘”射擊的仇人——“銀衫劍客”,究竟要去什麼地方才能找到他為師報仇?心念至此,星目倏然一亮,他突然想起黃衫中年人在下墜的一瞬間,嘶聲大喊的三個字——“上天台”。

“上天台”的這個天台是山名?是縣名?還是古跡名勝?一還是一種極為機密的影射和涵意?還是“銀衫劍客”的家鄉住處?一想到“銀衫劍客”,頓時聯想到“黑手三郎”,以前黃衫中年人隻有一個切齒仇人,如今又多了一個較“銀衫劍客”尤為惡毒的仇人。

他隻知道黃衫中年人丁尚賢稱“黑手三郎”是救命大恩人,但是怎樣的救法,和救命的經過,他卻不知道,因為黃衫中年人從沒說過。如今,黃衫中年人又死在“黑手三郎”手裏,對以前的救命,顯然是另有別的陰謀,至於將黃衫中年人丟進崖下後,又進屋內的書幾蒲團等物翻了一遍,顯然是在找一件極為珍貴的東西。

但是,那是一件什麼東西呢?為何在救黃衫中年人之初不找,而事隔多年又來強索呢?藍天鵬倚樹聯想,越想問題越多,譬如“龍鳳會”的謝堂主,怎會和崆峒派的鬆雲老道同時在找什麼東西,而“黑手三郎”為何又在同一時間去找黃衫中年人?這時,他不願去想那些一個接一個的迷離問題,但是,他發誓要揭開這一串的謎底,現在,他隻有一個目的——找到“老龍潭”,然後再“上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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