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穀 第一章 滅門之恨(1 / 3)

寒風怒吼,厲雪紛飛,天地一色,一片銀妝。重峰連綿,氣勢雄偉的摩天嶺,完全被皚皚白雪吞噬了,往日參天的古木,聳拔人雲的孤峰以及磷峋嗟峨的斷壁突崖已複不見,看到的隻是斑斑黑點。正在天空飛舞著鵝毛大雪之際,鳥獸尚且絕跡,而在北麓的原野上,卻不時響起一聲烈馬怒嘶,隻見雪花旋飛,冰屑疾走中,一點黑影正打著北山口疾馳。

漸漸已能看清那點影子,是一匹極為神駿的青鬃烈馬。隻見它昂首豎鬃,狂馳如飛,不時發出一聲忿怒長嘶,雖然天氣寒冷刺骨,但在它的肩股和頸下,仍滲出了片片汗漬。而它鼻中噴出的熱氣,也化為一縷白煙,隨風而逝。在青馬的鞍部上,躬伏著一個綠衣人影,飛舞的綠緞風帽和風學,不時現出她嬌小的身軀,根據她肩後的綠絲劍柄和激烈飛飄的劍穗看來,顯然是一位馳騁江湖的武林俠女。

隻見她躬伏馬鞍上,揮鞭打著馬股,一雙綠絨小劍靴,不停的催著馬腹,冷輝閃閃的杏目,不急切期望的看一眼模糊難辯的北山口。每當她抬頭察看路徑時,便露出一張絕美的桃形臉蛋和挺直的瓊鼻,櫻桃般的小嘴,以及一雙秋水杏目,和安在一起的兩細月彎眉,在她的神色和表情上,更透著急切、期待、悲忿、和哀痛,因為她不但以珠貝般的玉齒咬著櫻唇,而且在她的兩眼內,尚含有淚水,看她年紀,芳齡最多也不過二十歲。隻見綠衣少女馳至北山口前,絲毫不停,縱馬直入。

山口積雪甚至有時深及馬腹,但馬上的綠衣少女,依然緊咬玉齒,不停的急聲叱和揮鞭打著馬股。青鬃雖然是一匹神駿健馬,但是到了這等雪深及腹的困境下,也隻有縱跳跪爬失蹄掙紮的份了。馬上綠衣少女一見,隻得拍拍馬頭,流淚蹩聲說:“青兒,不是我蕭瓊華忍心將你丟下,事迫眉睫,實在已到了片刻必爭的時候了,願蒼天保佑你吧……”吧字出口,身已騰空,踏著厚厚積雪,展開輕功,直向深處馳去。

青馬一見,竭力掙紮,同時馬目流淚,仰首發出聲聲悲嘶。綠衣少女蕭瓊華,一麵踏雪飛馳,一麵痛心頻頻回頭,但寒風凜例,厲雪飛舞,不出十丈,已被狂飛疾走的冰屑雪霧將視線隔阻。火急般的事體,令她無暇回頭多看,雖然聽到身後青馬的聲聲悲嘶,但她不得不緊咬玉齒,毅然加速飛馳。

山區中風雪尤厲,寒風卷著雪花冰屑;形成無數個旋飛的霧團,掠峰越穀,不時響起尖銳刺耳的厲嘯,聲勢格外驚人。綠衣少女蕭瓊華,心中的怒火,抵禦了刺骨的寒風,心頭的悲痛,已不覺得冰屑雪花打在嬌靨上的疼痛,她隻知道狂奔,狂奔!根據她小劍靴下時深時淺的足印,顯示出她的輕功尚未達爐火純青的境地,但能在積雪數尺的山道上縱躍飛馳,她的輕功也稱得上登堂入室了。

繞峰越嶺,沿著斷崖飛馳,足足個半時辰,方到了一處雪積數尺的穀口,那尊矗立在穀口的巨碑,背麵雖被積雪堆住,但前麵三個鬥大的紅漆石字的“冷香穀”,仍看得清清楚楚。綠衣少女蕭瓊華,一見“冷香穀”的穀口巨碑,熱淚再度奪眶而出,口中也不時發出強抑悲痛的嗚咽,同時,身形又增快了許多。一進穀口,風勢稍減,大雪依舊,但往日矗立穀中鬆林間的崇樓麗閣已不複見,舉目看來,茫茫一片銀色。

由於進穀不遠即是鬆林,筆直的石道上積雪不多,已能隱約可辨,直達數十丈外的堂皇莊門前。隻見莊門緊閉,高階石獅上覆滿了積雪,隻見門樓內兩扇黑漆大門上的環,閃著黯淡的金光。綠衣少女蕭瓊華一見莊門緊閉,驚得不由脫口一聲輕啊,一種不祥預兆閃電掠過她的心頭,須知她是一個新受嚴重創傷的驚弓小鳥,經不起肅煞景象的恫嚇。

因為往日莊門大開,門下總有三五個男仆坐在長凳上談笑聊天,顯示出他們內心的安祥,生活的愉快。如今,寂靜深沉的有些怕人,怎能不令她驚目驚心?但是,她仍然鼓足了勇氣,飛身向莊門前撲去。到達門前,飛身躍上高階,但她卻沒有舉手叩環的勇氣,因為,她怕看到的景象就像她自己的家一樣,屍體狼藉,血流滿地,一片腥風可怖的景象。

但是,想到了父母慘死,家人的傷亡,悲戚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她的心田,令她毅然舉起玉手,在門環上拍了兩下。“錚錚”之聲擊落,立即有了腳步聲。綠衣少女蕭瓊華,一聽腳步聲響,心頭立即升起一陣悲、喜、驚、懼的情緒,因而,她本能的雙手護胸,緩緩後退,瞪大了杏眼注視著莊門。一陣門響,莊門沉重的啟開了,開門的竟是個身穿灰緞皮袍、頭戴飛翅皮帽的老蒼頭。

開門的老蒼頭一見門外站著的綠衣少女,神色一驚,脫口急呼:“啊,表小姐,這大的風雪怎的來了?”

綠衣少女蕭瓊華一見老蒼頭,宛如見到了親人一樣,哭喊一聲“藍福”,飛身撲進老蒼頭的懷裏放聲哭了起來。老蒼頭藍福,閱曆豐富,昔年曾隨老穀主“金背刀”藍崇仁出生入死,闖蕩江湖,一看這情形,心知不妙,不由慌得寬聲說:“表小姐別哭,我們廳上坐。”

這時在門房內圍火談天的幾個男仆,聞聲也驚惶得奔出來。老蒼頭藍福一見,一麵扶著綠衣少女蕭瓊華向裏走,一麵急急吩咐男仆們,說:“快去請老穀主。”其中一人,惶聲應是,轉身向內,如飛奔去。

老藍福扶著綠衣少女蕭瓊華穿過門樓,繞過迎壁,向對麵一座裝有風門暖簾的高階大廳走去。這時,大廳內已聞聲走出一個神色驚愕的青衣小僮,一見老藍福扶著哭泣的蕭瓊華走上廳階急忙將暖簾掀起來。老藍福扶著蕭瓊華走進廳門,立有一陣暖意撲來,廳內另一侍女則急忙拿起雞毛撣子拂去蕭瓊華身上的雪花。

恰在這時,屏後也急步走出一個頭戴氈纓帽,身穿煙緞袍,花白胡須,麵目清瘦老人來。身穿煙緞袍的清瘦老人,目光炯炯,正是摩天嶺“冷香穀”的老譽主“金背刀”藍崇仁藍老英雄。蕭瓊華一見藍老英輯,“哇”的一聲撲跪在地上,同時放聲痛哭說:“舅舅,我爹娘死得好慘呀。”

藍老英雄一聽,渾身一顫,麵色大變,急上數步,伸臂將蕭瓊華扶起來,同時,顫抖著聲音說:“瓊兒起來,快些將全殿經過講給舅舅聽。”說話之時,似有不祥預感的望著小童,催促說:“快去請少爺來。”小童恭聲應是,飛步奔出廳去,侍女也將悲聲痛哭的蕭瓊華扶坐在椅上。

蕭瓊華知道事急迫切,隻得一麵哭泣一麵抽噎著說:“昨夜三更時分,瓊兒已經就寢,突然被數聲怒喝驚醒,接著便傳來兵刃相擊的打鬥聲,瓊兒匆匆著裝背劍,正待下樓,侍女已連滾爬的奔上樓來,說前廳來了厲害仇家,爹娘傷重垂危,要我趕快前來通知舅舅,先有個準備。”

話未說完,全背刀藍老英雄已憂急的問:“你娘可說明來人是誰?”

蕭瓊華領首哭聲道:“娘告訴侍女說是五年前在長白山下,劫縹殺人的對氏雙雄。”金背刀藍老英雄聽得心頭一震,脫口“啊”了一聲,頓時怔了。

就在這時,前廳暖簾啟處,急步走進一個頭戴銀絲方巾,身穿銀緞亮花公子衫的俊美少年。少年約十七八歲,生得眉如古劍,目似曉星,膽鼻方唇,麵如冠玉,和善中透著英氣,根據他的匆匆步履和神色,顯然他已知道了蕭瓊華冒著大風雪前來的事。銀衫少年看了垂首哭泣的蕭瓊華一眼,急步走至藍老英雄身前,躬身一揖,恭聲說:“鵬兒參見爹爹。”

“金背刀”藍老英雄一定神,立即指著椅上的蕭瓊華,低沉的說:“見過你表姐。”

銀衫少年又轉身向著蕭瓊華,躬身一揖,說:“表姐你好。”蕭瓊華一聽,悲從心起,非但未起身還禮,反而玉手掩麵,放聲哭了。銀衫少年看得神色愈加愕然,不由望著藍老英雄,震驚的問:“爹,發生了什麼事情?”

藍老英雄見問,想起兄妹之情,也不由老淚奪眶而出,傷心的說:“你姑父和姑母,昨夜三更時分,已慘遭仇家殺害了……”

銀衫少年聽得渾身一顫,俊麵立變,星目中也緩緩流下淚來,但他略微一頓,立即望著蕭瓊華,忿聲問:“不知加害姑母的惡人是誰?”

掩麵哭泣的蕭瓊華,立即抬起頭來,哭聲說:“娘說舅舅知道。”

銀衫少年一聽,又以急切的目光轉首望著藍老英雄,剛呼了一聲“爹”,藍老英雄已黯然一歎,說:“五年前我和你姑父前去塔拉訪友,回途路經長白山下,正趕上對氏雙雄追殺四散逃命的鏢師和鏢頭等人。為父和你姑父覺得對氏兄弟攔路劫鏢已經令人不齒,怎能再容他們斬盡殺絕,是以挺身而出義伸援手,結果對氏兄弟雙雙敗走,並誓言十年之內必報此仇。之後,風聞他們兄弟含恨投奔五台山,拜在“鐵臂頭陀”淨凡門下學藝,淨凡以“毒沙鐵掌”著名,雙臂已練至刀劍不入,此番對氏雙雄藝滿下山,必然是有待而來。”

一旁哭泣的蕭瓊華接口說:“對氏雙賊,手辣心狠,當時瓊兒覺得父母生命危急,怎能貪生的逃走……”

藍老英雄一聽,立即含意頗深的插言說:“你這說話就不對了,須知你爹娘久闖江湖,閱曆淵博,衡情量勢,自知難保,所以才令你盡快逃跑,前來通知舅舅,試問你去了,替你父母又幫得了什麼?”

蕭瓊華一聽,不由痛哭失聲說:“瓊兒去時,廳上屍體橫陣,鮮血遍地,爹娘早已躺在亂屍血泊中,我娘被劍穿透前胸,爹爹早已氣絕,男女仆人死了二三十……”

話未說完,俊麵帶煞的銀衫少年,星目一亮,突然插言問:“表姐是說你去時姑姑尚有氣是嗎?”

蕭瓊華哭聲說:“我奔至前廳時,對氏雙賊早已走得不見蹤影,當我抱起母親哭喊時,母親突然睜開滿布血絲的眼睛,厲聲說:“快去,快去通知你舅舅,為娘報仇……”話還沒說完,母親就氣絕了。”

藍老英雄聽罷,一麵流淚,一麵神情悲忿的偏首苦笑地說:“對氏雙雄,報仇心切,看來此時正奔本穀來了。”

銀衫少年一聽,劍眉飛剔,星目射電,切齒恨聲說:“對氏雙賊不來便罷,果真前來,我藍天鵬定要他們粉身碎骨……”

話未說完,藍老英雄突然睜目怒聲說:“閉嘴,你有何本領誇此海口?你自信你的功夫勝過你姑父姑母?誇父追日,自不量力,血氣之勇,終無大成,平素為父是怎樣教導於你?”

銀衫少年藍天鵬,一見藍老英雄發怒,慌得趕緊恭身垂首,一旁的蕭瓊華,也已嚇得停止了哭聲。藍老英雄見藍天鵬震住,趁機望著肅立一側的老藍福,怒聲說:“藍福,事已燃眉,片刻必爭,快引少爺小姐由莊後逃走……”話未說完,銀衫少年藍天鵬和老藍福,“嗵”的一聲,幾乎是同時跪在地上。

老藍福也俯伏在地說:“老奴追隨老穀主,數十年未離一步,如今老穀主勢危力孤……”

話未說完,金背刀藍老英雄已倏然起身,怒目厲聲說:“仆失主言即是不忠,子違父命即是不孝,難道你們願意做個不忠不孝之人不成?”成字方自出口,廳外風嘯厲雪中,突然傳來隱約可聞的慘嚎。

藍老英雄聽得心中一驚,自然知道對氏雙雄到了,急怒間,用袖一拂吃驚的老藍福,含意頗深的低沉斥聲說道:“勢成壘砌,汝還不知,真是愈老愈糊塗了。”說罷,又轉首望著青衣小僮,急聲吩咐說:“快取金刀。”

藍天鵬再不遲疑,也飛身縱至防風門前一看,隻見一人穿黑衣年約四十餘歲,黑臉、虯須、打量未完,也在身旁偷看的老藍福已悄聲說:“少爺,這兩個狗賊,老爺子決不會看在眼裏……”

藍天鵬覺是這話有些矛盾,因而不自覺地駁聲說:“既然未將二賊看在眼內,爹爹又何必命你帶我和表姐逃走?”

老藍福被問得一怔,但他卻迅即悄聲解釋說:“老爺子這樣做,自然是為了進可以攻,退可以走,兔去後顧之憂。再說,少爺不出去,二賊也許和老爺子單打獨鬥,否則,“白麵無常”一見少爺出去,立即和你交上了手,老爺子怕你有失,自然要分神旁顧……”

話未說完,廳外已傳來藍老英雄強抑忿怒的聲音,謙和地說:“原來是賢昆仲,請恕老朽未曾迎候。”

老藍福一聽“金背刀”藍老英雄的口氣,顯然是因為藍天鵬和蕭瓊華仍在廳內尚未逃走,有意拖延時間,是以碰了一下藍天鵬,悄聲催促說:“少爺,我們該走了。”

話尚未完,廳外已傳來“鐵掌太歲”對寶雄的哈哈厲聲說:“姓藍的老狗,別給大爺裝糊塗了,五年前的血債,我們也該算算了。”

已至階下的藍老英雄,早知不能善終,但他為了愛子和外甥女的安危,不得不虛與應付,因而淡然一笑,說:“老朽業已封刀,久已不曆身江湖……”

話未說完,“鐵掌太歲”已厲喝一聲:“廢話少說,你封了刀,就不償大爺的昔年血債了?”厲喝聲中,飛身前撲,黑毛茸茸的巨掌迎空一揮,竟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向藍老英雄的天靈擊去。

老藍福一見,知道“鐵掌太歲”的雙掌有毒,一經接觸,片刻必死,為了保全老主人的性命,隻得望著懸在大廳中央的金背刀,喝聲對小僮說:“快將老爺子的刀送出去。”說話之間,回頭再看,階前的老英雄,身形一閃,讓開了。

“鐵掌太歲”一見,再度一聲厲喝,揉身疾進,兩臂一圈,疾演“雙雷貫耳”,逼向藍老英雄的左右太陽穴擊去。藍老英雄哪能再忍,隻得大喝一聲:“恕老朽失禮了。”大喝聲中,不用“大鵬展翅”,竟以“白猿獻桃”之勢,低頭躬身,中宮直進,右掌如鉤竟去扣“鐵掌太歲””的咽喉。

“鐵掌太歲”作夢也沒想到藍老英雄會發出險招,驚得飛身後倒,但他一雙毒掌,仍企圖扣住老英雄的掌腕。就在這時,捧刀奔出廳外的小僮,已大聲說:“老爺接刀。”

藍老英雄本待進步欺身,擠著老命不要,也要先斃了“鐵掌太歲”,這時聽了小僮的聲音,隻得疾演“脫袍讓位”。就在他演“脫袍讓位”的同時,他的左掌已被“鐵掌太歲”的毒掌拍了一下。藍老英雄心頭猛然一震,但他無暇多想,因為他仗以成名的金背刀已幻起了一道寒光飛到了麵前。

也就在金背刀飛向藍老英雄的同時,木然立在風雪中的“白麵無常”麵上毫無表情的揚腕一抖,一絲藍光一閃已到了小僮的左頰上。小僮一聲厲哮,翻身栽倒,雙手掩麵,翻騰哮叫,直向階下滾去。藍老英雄接刀在手一看,神情如狂,厲喝一聲,揮刀前撲,直奔“白麵無常”。

“白麵無常”冷笑兩聲,也不發話,一揮狼牙棒,猛向藍老英雄的金背刀砸去。藍老英雄自知必死,因為他的左掌已開始麻木,是以,一見“白麵無常”揮棒砸來,反而運集數十年潛修內力,不閃不避,猛向狼牙棒砍去。錚然一聲金鐵交鳴,在曆雪大風中,仍濺起了無數火星,老英雄竟被“白麵無常”一棒震得蹬、蹬、蹬退了數步。

廳內觀戰的藍天鵬和蕭瓊華一見,齊聲怒喝,飛身向暖簾撲去。老藍福已得到老英雄的暗示,這時一看,果然情勢懸殊,為了忠於老主人的最後叮囑,身形一閃,伸臂將蕭瓊華的嬌軀攔住,同時,就指點了藍天鵬的“黑憩穴”。

也就在這時,廳外已傳來“鐵掌太歲”的聲音說:“老二,你收拾這老狗,我去廳裏……”話未說完,廳外又傳來老英雄的瘋狂厲喝:“狗賊站住,老夫與你拚了。”

老藍福一聽,知道老英雄已操刀阻止了奔上廳階的“鐵掌太歲”,哪裏還敢遲疑,扶起已經昏睡過去的藍天鵬,望著蕭瓊華,急聲催促說:“表小姐,快走。”說話之間,飛身已奔至屏後,掀開後廳門的暖簾,匆匆奔了出去。

蕭瓊華自然了解藍老英雄的苦衷,有心和自小相愛的鵬弟弟走,又舍不得丟下勢單力孤無援的舅舅,如果留下來,又怕真的誤了舅舅抽身逃走的機會。正在進退維穀之際,扛著藍天鵬奔出後廳門的老藍福,又神情惶惶的轉回來,在屏後一探首,立即焦急的說道:“表小姐,將來能替姑老爺報仇,隻有你和少爺了。”了字出口,倏然轉身,扛著昏厥的藍天鵬,再度奔出後廳門。

蕭瓊華聽得驚然一驚,覺得舅舅的意思也正是如此,於是,一咬玉齒,再不遲疑,飛身向老藍福追去。出了後廳門,天空已經黑了,風勢愈猛,大雪依舊,遊目一看,老藍福在角門處等,於是揮手飛身撲了過去。轉過角門,是—道夾道,奔到夾道的盡頭,便聽前廳方向傳來一聲悲忿的慘叫。老藍福聽得渾身一顫,心如刀割,但他卻望著身形一頓的蕭瓊華,快意的說:“好,老爺子終於幹掉了他們中的一個。”說話之間,非但不轉身回去協殺另一個,反而加速身法,如飛縱躍。

蕭瓊華的方寸已亂,無法定神思慮,她覺得藍老英雄有刀在手,如虎添翼,殺了其中一人,另一人自然也不敵,倒是鵬弟弟昏睡不省人事,需要妥善保護,當然,在大雪紛飛中,她沒有注意到藍老英雄的左掌已漸烏黑。心念間,已繞過了幾座跨院長房,來到一處高牆小門下,前麵的老藍福匆匆拉開小門,當先縱了出去,蕭瓊華也緊跟其後。就在蕭瓊華縱出小門的同時,身形一頓,脫口一聲驚啊。

前麵急急飛馳的老藍福一聽蕭瓊華驚啊,不由回頭硬咽著說:“表小姐,不要忘了老爺子的囑托,少爺還需要您照顧。”說話之間,身形不停,加速向前麵的巨木樹林奔去。

蕭瓊華看了老藍福淚痕斑斑的老臉,這才恍然想起方才那聲慘叫就是發自舅舅藍崇仁之口,而老藍福卻早已聽出來了。想到父母和舅舅的血海深仇,以及年方十七歲的表弟需人照顧,蕭瓊華玉牙一咬,芳心一橫,熱淚奪眶而出,飛身向老藍福追去。

這時天色已黑,由於雪光的反映,遠近景物隱約可辯。但是一進巨木樹林,立變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蕭瓊華隻得緊釘著老藍福,以防失去聯絡。老藍福見蕭瓊華追上來,放心不少,立即低聲說:“表小姐,出了林子就是斜崖,一登上斜崖,我們就安全了。”

蕭瓊華卻一麵急急回頭後看,一麵擔心藍天鵬的穴道被製的太久傷了身體,是以答非所問的說:“藍福,出了林子就將鵬弟弟的穴道解開吧。”

豈知,老藍福卻斷然說:“表小姐不可,您還不知道我家少爺的脾氣,現在解開穴道,他仍會奮不顧身的奔回去,老奴到時……”話未說完,已到林緣,發現林外地麵的雪光更亮了。

由於林內漆黑,蕭瓊華和老藍福誤以為是的錯覺,也未在意,但奔至斜崖近前回頭一看,兩個幾乎是同時暗呼一聲“不好”。隻見“冷香山莊”上,濃煙騰空,火苗點頭,顯然二賊殺了藍老英雄和莊漢仆婦後,意猶未足,還要放火焚燒莊院。閱曆豐富的老藍福卻機警的地說道:“表小姐,我們要快些登崖,火苗升起,我們就逃不脫了。”

蕭瓊華聽得竦然一驚,恍然似有所悟的說:“你是說他們是在放火照明,借光尋找我們?”

老藍福立即回答說:“老奴正是這個意思。”說話之間,兩人已飛身縱上斜崖,直向崖巔奔去。

往日斜崖即已崎嶇難登,這時風強雪大,不辯崖勢,十分吃力,但是,身後莊上的大火,卻風助火勢,火仗風威,眨眼之間,已火蛇飛竄,光亮燭天,將白皚皚的斜崖立即照紅了一片,而辛苦奔馳的老藍福和蕭瓊華的身影也清晰可見。蕭瓊華扶著老藍福,心中又驚又急,仆倒起立,急急奔馳,時時慌張回顧,深恐二賊發現追來。片刻掙紮,終於登上了崖巔,也就在他們登上了崖巔的同時,崖下已傳來一陣得意的哈哈厲笑。

蕭瓊華芳心一驚,急忙回頭,隻見崖下雪地上,在火光雪光的反映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正風馳印掣般追來。經驗豐富的老藍福,卻看也不看,盡展輕功,加速飛馳。蕭瓊華雖有心與對氏二賊一拚,但她雙拳難放四手。且功力懸殊,即使能抵擋一陣,另一人仍可去追老藍福。衡情之下,毅然轉身,加速向老藍福。

崖上是片較平坦的廣大平地,前進不足十丈,身後已響起“鐵掌太歲”的厲聲大笑說:“掌下遊魂,還不停身受死嗎?哈哈哈……”二賊的身法好快,話聲甫落,已距身後不遠。

老藍福一聽,知道二賊已到,急忙將藍天鵬放在一方雪岩後,反臂解下腰間的練子飛抓,同時悲忿的急聲說:“表小姐向東跑,老奴在此擋他們一陣。”

蕭瓊華早已翻腕撤劍,嬌靨帶煞,橫目瞪著對氏二賊,橫劍蓄勢以待,顯然是關心藍天鵬的安危,不願單獨逃走。跟在“鐵掌太歲”的身後飛奔的“白麵無常”一見蕭瓊華,陰沉著蒼白呆板麵孔,皮笑肉不笑的說:“大哥,這個妮子我要了。”說話之間,一提手中狼牙棒,向蕭瓊華奔去。

“鐵掌太歲”則咬牙切齒,麵露猙獰,炯炯雙目盯著老藍福,張著一雙黑掌,十指彎曲如鉤,直向老藍福撲去。老藍福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滿麵悲忿的望著“鐵掌太歲”,一等對方來至適當距離,大喝一聲,猛擲飛抓,閃電向“鐵掌太歲”的麵門擊去。

“鐵掌太歲”嘿嘿兩聲獰笑,根本沒將老藍福放在眼內,雖見飛抓擲到,依然不閃不避。老藍福心中一驚,頓時想起惡賊的雙掌不避刀劍,於是一抖健腕,急抖練,企圖將飛抓撤回另擊惡賊的下盤。但是,就在他抖腕抖索的同時,“鐵掌太歲”一繞雙掌,已將飛抓扣住,緊接著在喝一聲:“老狗奴還不撒手?”手字出口,忿力猛收,迫使老藍福鬆手。

豈知,老藍福非但不鬆手,反而趁勢飛撲。“鐵掌太歲”一見,大吃一驚,再想出手,雙掌已被飛抓繞住。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鐵掌太歲”驚愕的一刹那,老藍福已飛身撲空,運集功力的右掌也向惡賊的麵前劈到。“鐵掌太歲”的身手究竟不同凡響,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惡賊大喝一聲,猛然甩頭扭身,同時,雙掌抱抓為錘,猛向老藍福的前胸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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