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
稽候珊帶領他的人已經在城外挖了整整一天,卻一無所獲。正在極端絕望之時,忽然有人喊道:“單於,那邊有人!”
在黑城的東北麵,有一群人正步履艱難的走來。稽候珊引頸眺望,走在最前麵的正是烏禪幕大叔!
屋子裏的爐火正旺。烏禪幕清點了一下回來的人數,隻有三十三人,其中大漢公主所帶的漢人工匠三十人,另外三人是烏禪幕所帶的隨從。大漢公主與漢將陳湯及和親特使王雋還有那三十多名宮女、其他的工匠都沒有回來。
稽候珊道:“大叔,風起的時候,你們明明在黑城的南麵,怎麼跑到東北麵去了,怪不得我帶人挖了一天一無所獲。”
烏禪幕喟然歎道:“單於,大風起時,我一直和陳將軍在一起,我們讓大家都趴下,手牽著手,可是風太大了,還是把我們給吹散了。也許是我們這一撥的人多,重一些吧,就掉落在匈奴河附近了,我們掉落的時候,那黑龍還是十分的強勁,仍舊往東北方向去了,陳將軍和三王子他們卻不知是被黑龍卷走了,還是被流沙給埋住了。”
“那二弟呢?他不是和朵桑公主埋伏在界石那裏嗎?”
“單於,那塊界石差不多有黑城的塔樓這麼高,現在既然連個影子也不見,隻怕二王子他們也是凶多吉少。”
“大叔,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黑城附近還可能有被流沙掩埋的人活著,所以,明天我們還是要繼續在附近尋找,另外,單於你應該回到王庭去,因為大漢的公主以及其他人如果幸存的話也可能直接到王庭去,黑城這裏就由我來負責吧。”
地下玉宮。
馮煥和朵桑也不知道這個流沙的漩渦究竟有多大,他們身不由己的隨著流沙向下旋轉滑落,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們終於感到身體接觸到了實地。他們的身體不再滑落,可是他們的頭卻依然在旋轉,朵桑公主說了聲:“我太累了。”然後就睡了過去。馮煥想支撐著站起來,卻有心無力,掙紮了半天,頭一歪,也睡著了。
等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發現眼前有一麵發出柔和綠色光芒的巨大牆壁。他們摸索著站起來,朝牆壁走去。牆壁觸手生溫,朵桑撫mo著牆壁驚歎道:“是綠玉啊!這麼大的一塊綠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下玉宮?”
馮煥奇道:“地下玉宮?”
朵桑道:“我聽父親說過,在我們匈奴的地下有一座神奇的玉宮。玉宮中裝滿了財寶,而且,身處玉宮不僅能夠使人容顏不老,還能夠治愈疾患。”
馮煥道:“可是如何才能開啟這座玉宮呢?”
朵桑道:“隻要找到匈奴三印就可以打開這座玉宮。”
馮煥道:“所以你父親就處心積慮的想要找到匈奴三印,甚至不惜背蒙弑主、連年征戰?”
朵桑道:“父親說,隻有打開玉宮,才有可能治好我母親的病。”
馮煥道:“你母親?她有什麼病?”
朵桑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小時候,我常常跟父親要媽媽,父親就說,等他找到了匈奴三印,打開地下玉宮,就帶我去見媽媽。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玉宮隻是一個傳說,人們都說我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因為他們誰也沒有見過她。他們還說我的父親尋找匈奴三印,就是為了成為匈奴的大單於,就連我師傅也是這麼說。可是父親卻堅信這個傳說,他說他就是要成為匈奴的大單於,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匈奴三印了。”
馮煥聽了,默然不語。匈奴人和邊地的漢人對烏珠留若皆恨之入骨,因為他給他們帶來了不斷的戰爭創傷,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待自己的愛人竟然能夠如此的情深意長,為了一個傳說,尋找幾十年仍然不肯放棄。人人都相信這隻是一個傳說,甚至手中有匈奴三印的人都從未試圖去尋找什麼地下玉宮,可他依然不肯放棄,隻是因為傳說中的地下玉宮可以治好愛人的病。
朵桑見他不說話,又道:“看來父親的堅持是對的,想不到真的有這麼一座地下玉宮,可是,隻怕他再也沒有機會開啟這座玉宮了,我也不會見到母親了。”
馮煥聽她的語氣黯然,便安慰道:“我們會找到他們的,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那他們也一定是好好的。”
錦繡穀中。
烏珠留若被大漠黑龍刮到這裏已有三天,依然是昏睡不醒。納蘭馨整日的守著他,不眠不休。
駱珈看著他們,不知如何是好。在涼州的時候,聽人說起烏珠留若,皆是咬牙切齒,就連他部落裏的匈奴人都是這樣。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為了自己的愛人,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不在乎萬人唾棄,為了這樣一個傳說,執迷不悔。看來,那句名言說得不錯:就算科學發展到了可以解釋一切自然現象,那也無法解釋人心中的這種奇妙情感。恐懼和威脅、艱難與困苦我們都可以一笑置之,可是這種奇妙的情感,卻常常讓我們淚流滿麵。
駱珈特別想見一見巴聖湖畔的那個大巫師,她想知道除了那座傳說中的玉宮,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破解納蘭馨身上的魔咒。
巴聖湖在扶餘國的最東麵,是一個巨大的淡水湖。湖中若幹個扇麵形狀的小小島嶼將湖水分割成若幹個圓形區域,湖水澄碧,島嶼赤紅,從高處俯瞰,湖水就像巨大的圓圓的荷葉,小島就像出水的紅蓮。駱珈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樣的奇異景象,她隻在電腦製作的四維圖像中見過,然而眼前卻分明是自然的景觀,看來造化神奇,遠非人力所能及啊。
湖畔靜悄悄的,一聲聲的鳥鳴讓這裏顯得更加空靈而寂寞。駱珈沿著湖岸走了一陣,忽覺倦意襲來,遂爬到一塊大石上躺了下來,她想反正已經到了,慢慢的去找那個大巫師也不遲。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駱珈躺在石頭上,卻覺得身下軟綿綿的,正感到十分的奇怪,忽聽一個聲音說道:“小姑娘,你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啊,到這裏來做什麼?”
駱珈道:“你既知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怎會不知我來這裏做什麼?”
那聲音道:“我知你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是因為你的身上帶有一件法器,這件器物是我的一位故人所有,我的這位故人隻怕已經有八百歲了。然而我隻能識得器物,卻不能識得人心,故而不知你所為何來?”
駱珈道:“你還記得扶餘國的納蘭馨公主嗎?”
那聲音道:“這麼說,你是為她而來?”
駱珈道:“正是。”
那聲音道:“這我卻無能為力。當初我傳她巫術的時候就已經告訴她,修煉隱身術,須戒男女****,若行了男女人倫之事,雖不會危害性命,卻會讓人全身透明,從此見不得日光。”
駱珈道:“可是她真的很可憐。”
那聲音又道:“世上可憐的人很多,我們卻不能一一解救,就是你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你便不可憐嗎?”
駱珈想自己很可憐嗎?不是啊,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自己就得到了那麼多人的關愛:母親、表哥、妹妹、兄長、父親,他們都是愛自己的家人啊!不對,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他們是王昭君的家人啊,那麼究竟是他們把自己當成了昭君,還是自己已經是昭君?,他們誠心誠意的愛自己,自己也誠心誠意的愛過他們嗎?沒有。自從穿越到這裏,她一直以一個局外人的心態去麵對一切,所以她無所牽掛,如今那些愛自己的親人都是生死不明,自己卻在這裏管別人的閑事,就連她認為自己十分牽掛的馮煥,自己準備在這個世上與之共度一生的馮煥也是生死不明,可是自己卻來這裏找什麼大巫師而沒有去找他們!
那聲音又道:“你不是覺得納蘭馨可憐,你隻是好奇罷了。你不覺得自己可憐,是因為你心無牽掛,那些心存牽掛的人看起來可憐,可是他們的內心卻充滿著幸福。”
駱珈忽然覺得頭腦十分的清醒,她想坐起來,身體卻軟綿綿的。她想睜開眼睛看一看是誰在跟自己說話,可是眼皮卻很沉。正在掙紮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小姑娘,你自己就有解救他們的法器,又何必來找我呢?好好的睡一覺吧,想一想你究竟想要些什麼,不要白白來這個時空走一遭啊。”
駱珈果然沉沉的睡著了。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周圍黑漆漆的,眼前有幾簇微弱的火苗在跳動,她仔細的辨認了一下,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當中,那些跳動的火苗便是在洞壁上點燃的燈火。這是哪裏呢?自己躺下去的時候,明明是在湖畔的一塊大石頭上啊,自己還記得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怎麼一覺醒來就在這個山洞裏了呢?駱珈恍惚記得,有人同自己說過話,那些話她也記得,難道那個說話的人就是大巫師?想到這裏,駱珈大聲的喊道:“大巫師,你出來吧!我還有事要向你請教呢!”
山洞裏傳來了回音:大巫師,你出來吧,我還有事要向你請教呢!
山洞裏沒有別人。駱珈翻身坐了起來,一個硬物硌了她一下,伸手一摸,是琵琶,那個小小的琵琶就掛在她的頸項之上,可是她早就把它忘了。她站起來,沿著洞壁往前走,她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洞口,可是她不怕,因為她有琵琶,隻要她想,隨便什麼地方轉瞬之間就可到達。但是,現在她不想,她還是想找到大巫師,他剛才的那些話讓她似有所悟,她想與他深談一次。
越往前走,石洞越寬敞,前麵隱隱的透出光亮來,原來是一間極大的石室。駱珈走進去,發現亮光就是從石室的頂上的一個圓孔照進來的,是很強的日光,看來此時不過是正午。石室的四壁皆是白玉一般的顏色,所以盡管那個圓孔不大,照射進來的日光卻被四壁反射使整個的石室明亮異常。駱珈沿著四壁走動,發現牆壁上刻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和圖形,那些圖形很容易辨認,刻得都是一些捕獵種植的畫麵,還有的畫麵就像現代的工廠,不管是哪種畫麵,主人公一律是一男一女在協作勞動,那些符號她卻辨認不出,盡管她對古代文字並不陌生甚至是十分的熟悉,可是這些符號她卻從來沒有見過,走到最後一麵牆壁的時候,她終於見到了自己認識的文字,這是秦代的大篆,駱珈仔細看去,那上麵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