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朵桑和稽候珊正在牧馬,忽見烏禪幕遠遠行來,稽候珊立時喚過玉青驄,上馬迎著烏禪幕而去。
玉青驄腳程極快,不一會兒就迎上了烏禪幕。朵桑望見烏禪幕撥轉了馬頭與稽候珊並轡而行,緩緩地朝單於大帳而去。朵桑撫mo著梅花雪的長臉,心頭莫名的湧起一股不安。回頭欲喚映珠,卻左右不見這丫頭的影子。遂悵然的騎上梅花雪,喚齊了馬匹,懶懶的往回走。
稽候珊趕上烏禪幕,便問道:“大叔,是王庭那邊有消息了嗎?”
烏禪幕道:“是啊。”
稽候珊:“大叔,情況怎麼樣?巴特爾回來了?”
烏禪幕:“巴特爾沒回來,但他的人帶回了消息。單於,朵桑果是烏珠留若的女兒。是不是來我們蒼狼部落臥底尚不知,但她來此卻不是烏珠留若指派的。”
稽候珊道:“大叔,這又怎麼講呢?”
烏禪幕道:“單於,你還記得半年前你在若水源頭遇襲的事情嗎?你說當時康巴爾帶人正追殺你,卻不料林中有人相助,才使你逃過了一劫。”
稽候珊道:“是啊,當時我聽見身後的箭聲,卻因受傷過重無力撥打,不料林中突然飛出一物將康巴爾的箭擊偏,我才趁機逃脫。”
烏禪幕道:“你可知是何人救你?”
稽候珊道:“不知,聽聲音是個女的。”
烏禪幕道:“這就是了。救你的那個人便是朵桑的師傅,名叫玉玲瓏。當時朵桑就在林中,烏珠留若本是讓她去西海尋找匈奴三印的。可是你走後,她便遣開了所帶的人馬,自己來到祁連山麓,到我們這做了牧馬的姑娘。如今,烏珠留若已知道朵桑在我們蒼狼部落,正集結隊伍準備進攻。據探馬回報,烏珠留若的騎兵有五千之眾。”
稽候珊道:“大叔,我早就想問您一個問題。”
烏禪幕:“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識得梅花雪?為什麼認為朵桑就是烏珠留若的女兒?”
稽候珊:“是啊!那日初見梅花雪,您便能叫出她的名字。這種良駒,現今在草原上,隻怕也難找到第二匹,您是如何識得呢?”
烏禪幕:“這梅花雪,原是我一位故人的坐騎。隻是朵桑的這匹已不是當年的那匹。就像你的玉青驄,已不是我當年贈你的玉青驄一樣。唉!十八年了,想不到我還能見到她,更想不到十八年來,她竟一直生活在草原上,而我卻渾然不知。至於朵桑,草原上如此美麗的姑娘隻怕也沒有第二個,她肯將梅花雪給了朵桑,對這孩子,自是十分的喜愛。”
稽候珊聽了烏禪幕的話,一時竟不是十分的明了。想了一想,說道:“大叔,您的這位故人就是玉玲瓏吧?您是不是因為撫養我的緣故,才與她分開?”
烏禪幕道:“說起這些,話就長了。隻是我們分開,卻與你沒有關係。她不喜歡權勢和戰爭,而我卻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草原的和平與安寧,她說世事變幻無常,非人力所能及,我卻認為,人生一世,要有所成就。她本是漢人。”
稽候珊看見烏禪幕若有所思的樣子,說話又前言不答後語,便問道:“大叔,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烏禪幕聽了,方從回憶中醒來,眼神又恢複了一貫堅定沉著的神色,說道:“單於早有謀略,隻要抓緊實行就是了。”
兩人不再說話,坐下馬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再說漢宮之中,皇帝劉奭遍覽美人圖,卻不見意中人,不由十分的煩悶。重開集賢院後選得了一位漢匈通好的使者,正是昭君的兄長王雋,問起來說是昭君已然入宮。莫非這宮中有人搗鬼不成?
皇帝即時傳旨下去,命班婕妤在掖庭待詔的美女中查找王昭君此人。不過半日,班婕妤即來複旨,說王昭君就在元極殿中,屬元極殿教引女官江水清管理。皇帝又命總管太監石顯將先前所送的元極殿美人圖呈送上來一一過目,仍無王昭君這個名字,也沒有與那日在西海胡楊林中所見的女子相似之人。皇帝劉奭即命傳召元極殿的畫師,不一時,有小太監回報元極殿的畫師毛延壽在美人圖尚未畫完之時就已告假,如今下落不明。
石顯見皇帝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遂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您看是不是由臣前去元極殿,看一看這位昭君姑娘是不是那日西海我們所遇之人?”
劉奭一臉怒氣,說道:“也好,如果她就是那日我們在西海所見的女子,朕必定要將那毛延壽重重地治罪。皇宮之內竟敢欺君,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又當如何?這大漢天下還是朕的天下嗎!”
當天晚上,含元殿中。
劉奭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搖曳的燭光下,眼前的美人越發的眉目如畫,柔和的臉,橫波的目,寧靜的唇,挺拔的身姿,仍然像那日在西海胡楊林中的木屋裏一般,這女子的神情永遠是淡然悠遠,即便是麵對身穿龍袍的劉奭。她既不驚訝,也沒有不安,嘴角微微翹起,眼神帶著笑意,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仿佛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瞬間,劉奭自己倒有些不安,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一樣。
劉奭:“我們又見麵了,昭君姑娘。”
昭君:“我知道我們會再見麵的,隻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我以為還要過兩三年才會再見。”
劉奭:“為什麼?”
劉奭很驚訝,這個女子沒有像宮中其他那些女子一樣稱自己為“臣妾”,而是自稱“我”,這在宮中對皇帝可是大不敬,隻是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竟一點也不以為杵,反而覺得就應該這樣,為什麼自己在這個姑娘麵前竟感到自己不是個皇帝呢?
昭君:“我還知道我終究不是這漢宮之中的人。”
劉奭:“你是說朕貴為天子,擁有天下,卻不能擁有你嗎?”
昭君:“天下自是你的天下,可我終究不是你的。”
劉奭:“你自有意中人,是馮煥嗎?”
昭君:“是又如何?隻怕我終究也不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