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英雄豪情撼大漠公主無奈總傷心(1 / 3)

三月暮春,塞外早已冰消雪融,草色青青。大漠草原上的匈奴人又將牛羊散放在牧場上,到處都是牛馬成群,到處都是牧笛聲聲,仿佛不曾經過戰爭一般。漢匈邊境上,馬匹與絲綢的交易,鹽巴與胭脂的交易依舊十分頻繁。是啊!所有的仇恨與戰爭無非都是權力的爭奪,而權力與百姓又有何幹?他們隻希望掌權者能夠帶給他們和平,讓他們養兒育女,安居樂業。人們不知道這和平能維持多久,但每一個人都在享受和平帶給他們的寧靜與祥和、安樂與健康。於是,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爭相傳頌著一個名字,一個有關蒼狼部落的傳說。

祁連山麓,一隊匈奴騎兵正在策馬疾行,為首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相貌英俊的青年,坐下青驄戰馬,腰懸明月彎刀,身背狼牙羽箭,一身玄色鎧甲在陽光下閃著烏光。與他並轡而行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披發仗劍,一身灰色衣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在他們身後,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騎兵隊,四十匹馬的蹄聲響成一個節奏,踏踏前行,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一支精壯的隊伍。草原上有此騎兵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蒼狼部落的稽候珊,他身邊的老人,便是當年老屠耆堂的右日逐王烏禪幕,如今烏禪幕是稽候珊的左賢王,蒼狼部落名義上的首領。

這支隊伍正沿著甘微河往東南行進,他們的目的地是範夫人城。他們要到那裏拜會漢朝的居延統帥馮煥,還有漢朝皇帝劉奭所派的議和特使王雋。

稽候珊已然知曉馮煥與王雋皆是自己的親兄弟。烏禪幕大叔已經把十八年前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當年老屠耆堂留有遺言:三兄弟中誰能一統草原誰便是匈奴之主,那時匈奴三印便由誰掌握。草原統一後,對漢朝,要以各為貴,匈奴不是大漢的對手,唯有漢匈和好,才能給匈奴人帶來幸福,給草原帶來寧靜。他囑咐烏禪幕,嗜戰者不可為匈奴之主。這一次三兄弟分別十八年後的第一次聚首,所為的便是漢匈和好,看來父親的遺命自己是可以完成的了,隻是那綠玉狼首已贈於昭君姑娘,不知兩個弟弟所攜之印可在手中?如今,烏珠留若雖逃遁,卻與呼揭、伊利目都在積極尋找三印的下落,沒有這匈奴三印,自己能否號令草原、一統匈奴?

烏禪幕看著身邊的青年,十分欣慰。自己總算沒有辜負故主的重托,把大王子撫養長大。如今稽候珊有勇有謀又篤愛和平,想當年自己對屠耆堂忠心耿耿,亦是因為老單於力主漢匈和好,給草原帶來了將近三十多年的和平歲月,看來,草原的春天就在眼前了。前次自己去範夫人城拜會馮煥,言談間知他便是二王子圖阿斯,見他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更是替老單於歡喜,得知馮太守馮定國夫妻已然仙逝,又是一陣感歎,隻是二王子尚不知自己的身世,此番前去,又會遇到三王子呼圖孕爾,不知這三兄弟相見又會如何,倘若為了單於之位,手足相殘,豈不是前功盡棄?幸好匈奴三印中的兩印已落入那位昭君姑娘之手,莫非這亦是天意?那昭君姑娘不知與這三位王子哪一位有緣?當年自己隱居大漠,曾遇一漢朝術士,他說二十年後,草原和平需仰賴一漢人女子,不知是不是這位昭君姑娘?

二人各懷心事策馬而行,誰都沒有說一句話。當晚,在河邊紮營。兵士們在帳外燃起篝火,烤了羊肉,吃喝已畢,入帳歇息。

中營大帳中,稽候珊與烏禪幕相對而坐。

稽候珊:“烏禪幕大叔,依你之見,漢朝會不會幫助我們?”

烏禪幕:“大王子有何打算?”

稽候珊:“我想,既便漢朝皇帝願意出兵相助,我們也不可過分仰賴。我的意思是,我們匈奴人的事還是要自己解決,漢朝隻要能賣給我們一些鐵質的兵器就好,至於在戰場上,他們兩不相幫就可以了。”

烏禪幕:“大王子所說極是。不知對烏珠留若、呼揭、伊利目三部有何打算?”

稽候珊:“他們三部為奪王庭連年混戰了五年之久,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所以才紛紛逃往漢匈邊境。近幾年,他們為尋匈奴三印又互相殘殺,如今呼揭、伊利目已是強弩之末,且他們本就是沒有主見之人,隻要我誘之以利,加之以武,自是不難收服。至於那烏珠留若,與我有殺父之仇,我斷不能留他性命,……”

話音未落,隻聽帳外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草原空曠寂靜,那歎息如在耳旁。

稽候珊走出帳外,隻見一個白色的窈窈身影影順著河岸向上遊飛奔而去,一瞬間轉過一個山腳便不見了。

“是朵桑公主。”烏禪幕立於帳門邊緩緩道。

“是她,她來做什麼?”稽候珊道。

烏禪幕:“你真的不知?”

稽候珊:“知道又如何?”

一陣笛聲從山腳那邊傳來,是鷹笛,曲調婉轉,如泣如訴。

烏禪幕聽了,歎道:“唉,朵桑是一個好姑娘。”

稽候珊道:“可她是烏珠留若的女兒。”

“朵桑”匈奴語就是草原上的花兒。烏珠留若共有一子一女,皆是大於氏所生。兒子名叫桑格爾,與他老子一樣,桑格爾熱衷權勢與戰爭,屢次帶兵南下襲擾,劫奪絲路商旅,搶掠邊地漢民的糧食、布帛,若是相中哪個女子,不論漢匈,必是弄到手而後快。朵桑公主與其父兄卻大不相同,她幼時隨狼居胥山的一位隱士習武,劍術極高。傳說那隱士名叫玉玲瓏,本是漢人,因年輕之時遇人不淑,傷心至極,故而隱居大漠荒山。此人精通劍法及陰陽五行之術,兵法戰陣更是無一不曉。

狼居胥山在匈奴王庭的北麵,山高路險,山下水草豐美,山腰林木茂密,山頂卻常年積雪。玉玲瓏的草廬便建在山腰的樹林之中,草廬名副其實是由茅草搭建而成,上下兩層,上麵一層是師徒二人的坐臥之處,下麵一層是師徒二人炊飲之處,玉玲瓏極少會客,所以草廬之中除了她們師徒日常所用的坐臥炊飲之具以外,別無長物。狼居胥山上出產一種竹節茅草,草莖滑韌,故此草廬不顯粗糙,反而十分的精巧。若是冬天,樹葉落盡的時候,遠遠望去,雪峰之下,萬木叢中,一座草廬若隱若現,偶爾可見她們師徒二人穿梭其間,讓人覺得此處乃是神仙世界。

都說玉玲瓏年雖五旬,容貌卻如少女一般,不過除了她的徒兒,誰也沒有見過她的真麵目。玉玲瓏收徒,不問家世,不講報酬,她無事下山,相中哪家的小姑娘,便攜了去,留下字句,告知其家人父母,學成之後,又會親送徒兒下山還家。

隻是這玉玲瓏極少收徒,在狼居胥山隱居將近三十年之久也不過收了三個徒弟,每個徒弟也隻學到了她的一樣本領,朵桑學到的便是她的成名劍術——雪舞梨花劍。故此邊地居民,無論漢匈,不分貴賤,無不希望女兒能拜玉玲瓏為師,故此誰家丟了女兒,隻要見到玉玲瓏留下的字句,無不歡喜非常,便是十年八載的不能再見女兒,也不擔心。朵桑公主便是五歲上被其攜了去,一去十年,四年前方始下山。不久,她便遇到了令她傷心至今的那個人。

兩年前,朵桑公主十七歲。

那一天在草廬中,師傅讓她跪下,師傅把自己隨身攜帶多年的梨花劍交給她,要她發誓除非自保此劍不可隨意殺人。師傅又將她自己最心愛的寶馬梅花雪送給她,並告訴她,若有人識得梨花劍和梅花雪,那此人便是可以信賴之人。她想問什麼人會識得這寶劍名馬,卻終於沒有出口。

朵桑與師傅相處十二年,名雖師徒,情同母女。朵桑知道,師傅有一段傷情往事。

每每狼居胥山冰消雪融的時候,她們所住的草廬周圍便開滿了鮮花,這時候,師傅就會在夜裏騎上梅花雪一直馳騁的到森林的邊緣,然後下馬,從腰間解下梨花劍盡情的舞上一回,師傅舞得如癡如醉,仿佛那劍不是殺人的利器,而是女兒家腰間的彩帶,肩上的霓裳。朵桑曾經偷看過師傅舞劍,那套劍法不是師傅交給她的雪舞梨花劍,雪舞梨花劍輕盈柔美,劍氣皆在這柔美之間;師傅所舞的這套劍法,柔韌纏mian,更像是舞蹈而非劍術。每每舞劍結束,師傅都會拿出一副絲絹仔細的搽拭劍鋒,完了又將劍圍在腰間,騎上梅花雪,向西遙望好長時間,最後在馬背上俯下身去,輕輕的撫mo梅花雪的長臉,歎息的說一句:“他不會來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