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安政大獄的動蕩明年就要結束了。素來強勢的井伊直弼僅僅維持了他的高壓政治一年就無疾而終,這是原先誰都沒有料到的。但是我卻清楚的知道,其中的根本原因就是明年三月他即將在江戶城櫻田門被暗殺身亡。
從前世的曆史評價來看井伊直弼可以說是一個毀譽參半的人。一方麵是他挑起了近代日本曆史上第一次籠罩全日本政壇的白色恐怖,而另一方麵他卻有著忠於職守的職業素養和剛正不阿的道德操守。
井伊對當時的將軍夫人天璋院有過這樣的解釋:“我使出這樣的手段,隻不過是想守護這個國家而已。按照現在的情況,您認為我還能和那些人一團和氣嗎?為了國家,有時候必須做出一些非常手段,為此而招人怨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是天璋院夫人並不認同他的話,反問道:“造成這樣血流成河的局麵,你敢說無愧於天嗎?”
井伊並沒有理會將軍夫人語氣中的嘲諷,堅定地說:“我隻是履行了我身為大老的職責,我自認無愧於天!”與此同時,他沒有像普通譜代大名一樣腐化墮落得過且過,而是在幕府和本藩彥根藩推行改革以積極應對西方列強強勢入侵的局麵。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暗殺他的水戶藩浪人所打的招牌居然是求他為民伸冤。前世史料記載,當天水戶藩浪人先是高舉受到冤屈的訴狀攔住井伊一行人請求他做主,然後以此為借口接近他實施了暗殺。試想如果那些浪人是對付一個平時對下層人民毫不關心的人,又怎麼能想出這種辦法來刺殺他。
雖然可以理智地從記憶中得知他以強權行事的目的,但是在感情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他這個將勝竹流放佐渡的元凶,甚至我還隱隱期盼這一天能夠早日到來。明年勝竹會不會回來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加諸在他頭上的罪名起碼可以減少一些。
“是麼?你父親真的可以回來?”和子激動地拉住我的手問道。
看著她驚喜的表情,我心裏一驚。壞了,說錯話了。重生是每個重生者最大的秘密,即使在前世科技無比發達的年代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人說他來自未來,更何況是現在這個處於封建領主製的日本。如果我和和子說我來自兩百年後的另一個國家估計她就要去寺裏請和尚給我做驅鬼法式了。
斟酌了一下語言,我說道:“昨晚毗沙門天王托夢給我說動亂即將結束,我們家都會平安無事的。”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啊,這麼大的事怎麼都沒告訴我呢。”和子欣喜地說,“明天我們就去寺裏感謝毗沙門天王給上杉家的庇護吧。”
我抱歉道:“真是對不起,沒有及時通知您這樣的消息,母親大人。我會和您一起去的。”
毗沙門天王,自上杉謙信開始便是上杉家的守護神。那杆永遠立於越後之龍身後的“毘”字旗就是這位一生不敗的軍神的象征。毗沙門是北方多聞天王的名字,在佛教典籍中毗沙門天王是最重要的護法神之一,相傳當佛祖曾經囑咐毗沙門當外邪侵世時必須由他站出來保衛佛國諸天,主持人世正義。當年的謙信公在毗沙門堂有所感悟後便以義為理,在戰國這個混亂的時代用自己的方式替天行道,終成那個殘酷時代的一朵奇葩。
也許冥冥中真的存在毗沙門這位大神,當我和和子踏上去寺院的路途時,連天陰雨的空中居然散下了少許陽光。我來自無神的世界,28年的教育和生活告訴我世界上沒有神,所有的神話隻是古老人民期望有人來幫助他們實現幸福生活的美好想象。但是我和上泉又為什麼會離奇的出現在這個隻存在於漫畫中的空間,那是不是說明人是有靈魂的,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樣的俗語並不是空口泛泛的白話。如果真的有神這種虛無縹緲的存在,那他讓我在這個虛構的世界中短暫停留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為了顛覆我曾今的世界觀嗎?
在嫋嫋檀霧中,我癡望著眼前那一尊傳說守護了竹雀家紋數百年的神祗。“你真的存在嗎?”我不禁呢喃道,“你又為何召喚我來到這裏,難道僅僅是向我們這些沒有信仰的人昭示你無所不在的威能嗎?”
是的,我是個沒有信仰的人,相信在那個物欲橫流的世界中打滾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信仰。記得我看過的一部名叫《托洛斯基》的電影,他講述的是一個普通的加拿大少年堅信自己是托洛斯基的轉世,他信仰馬克思主義並為之不懈奮鬥的故事。他認為他能改變這個不公平的社會盡管人們隻認為他是個患了妄想症的瘋子;他會站在操場邊上給踢球的人演講盡管這些興高采烈玩鬧著的人對他毫無興趣;他會鼓動工人維護自己的權益而罷工盡管他們隻是因為吃完飯比較無聊。但是,麵對各種冷遇和嘲諷他沒有退縮,為了信仰他寧願去做一個堂吉訶德。為什麼擁有執著信仰的他會顯得像一個特立獨行的異類,因為周圍的人都沒有信仰,就像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