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家店鋪的角落,小口抿著清冽的酒液,我靜靜的看著麵前高聲談笑的酒客。他們之中有行商,有農民,有浪人,有鄉士,但是絕對沒有穿著好料子的中級武士和帶著華麗配飾的上級武士。這就是幕府治下的日本,這就是武士和庶民的區別。就算是前世在電視台工作見慣了官威的我在剛剛用青山宗昌這個名字的那幾天還是帶來不小的衝擊。我從來不曾想到庶民和武士之間的階級差距比富士山還要高大。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是任何一個官本位社會都會經曆的必然趨勢。當官是為了什麼?當官是為了撈權、撈錢。撈權、撈錢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當更大的官。當更大的官是為了什麼?為了撈更多的權和錢。這是一個死循環,是一個首尾相連的胡同。為什麼有錢的庶民砸鍋賣鐵也要得到武士的身份,因為這個身份就是向上的階梯,就是高人一等的體現。為什麼像黑田這樣的人要像狗一樣去討好上士,那是因為得到上士的青睞就會比現在更有權,更有錢。庶民不能走路中間,下士遇見上士要低頭讓路,這些都是官本位思想在這個腐朽的社會中淋漓盡致的表現。
在官本位的社會裏麵,平民百姓就是豬狗一樣的牲畜。江戶幕府的首任老大德川家康對待百姓的名言就是:“要不使其死,亦不使其生。”其意思就是說任由百姓在溫飽線上掙紮,讓他們死不了又活不好就可以了。雖然這個心狠手辣的老烏龜已經死了200多年了,但是武士和平民、上士和下士、外樣大名和譜代大名之間的天然階級性卻沒有消失反而在時間的作用下越來越大。就像今天在道館的衝突那樣,看似黑田和村上受到了相同的懲罰,但是衝突是黑田挑起的,而且他侮辱了所有的平民學生,所得的懲處卻和被動應戰的村上一樣,隻因為他是上士家養的“狗”。
來到京都之後,我才發現在這個幕府統治的時代,我能出生在一個上級武士家庭是多麼的幸福。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從小就生長在平民家庭,過著那種我老爹見到比我還小的武士都要恭敬磕頭讓路的生活會是怎樣一種情形。記得前世的日本有這樣一則發生在幕府時代的故事,兩個人打賭誰的膽子比較大,打賭的方式卻很特別。他們打賭的內容是這樣的,看誰敢冒著被殺掉的風險去撞一個武士。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那個膽子大的人被武士當街砍死而告終。當時我看了這則故事還覺得很可笑,武士隻是被撞了一下就能當街殺人而沒人會管,這怎麼可能是真事。但是現在想起這則故事我隻能覺得恐怖,武士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殺人卻無人理睬,這是一種被扭曲成什麼樣子的社會形態啊。
夜深了,酒飽飯足的客人也逐漸離開了店鋪。想到即將到來的維新浪潮,我冷笑起來,德川幕府,你也剩不下幾天好日子可以過了。“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前世的毛偉人說的還真不錯。占大多數人口的平民終究是國家的主人,他們想過好日子的願望是誰也擋不住的,視人民為豬狗的統治階級始終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秀勝殿,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話和子殿要擔心了。”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堂,侍立在一旁的山田小聲建議道。
“哦,已經這麼晚啦,看來是到回去的時候了。山田你收拾完也早點休息吧。”我笑了笑,站起身說。
“多謝秀勝殿的關心,請您慢走。”山田恭敬地鞠躬道。
踏著月色回到家,我向和子道過晚安便走進書房讀起書來。沒過一會兒,裏間的紙門後麵就傳來細微又熟悉的呼吸:“主人,事情已經辦妥了。”拉開的縫隙中遞過來一卷薄薄的資料。
翻著到手的資料,我高興的誇獎道:“做的很好,真姬。”
“完成主人的任務是鐮鼬的職責。”真姬平靜的回道。
忽然想到,似乎沒有經過真姬的同意便替她決定了今後的忍者命運,我不由有些愧疚起來。透過那絲縫隙,我看著無光的內室裏那雙映著燭光的眼瞳說:“真姬,沒有和你商量就讓你去做這樣危險的工作,真是對不起啊。”
真姬避開了我的目光,垂下眼瞼輕聲說:“鐮鼬是大人的工具,不能完成任務的工具沒有存在的價值。”
“恩,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還有,謝謝你,真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