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皇上的聲聲厲斥,貴妃無動於衷,她福了福身,平聲說道,“臣妾有無所指,皇上自然是心中有數,不然何以會如此大動肝火?此舉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豈不落人口實?”
皇上臉色變了又變,惱意、羞愧、焦躁、驚恐、怨恨屢現屢變,然終是軟了口氣,“朕有時候也是歸於一個怕啊!怎能不怕?朕孤零零了這麼多年,一朝觸及高高在上的皇權,你可知道,朕除了惶恐還是無邊無際的惶恐,即使是夜裏,也是父皇母後狠厲至極的指責。伴隨的還有身子無時不在的痛苦,這一切如何能讓人真正的安身立所,於我而言,隻是空話而已,空話而已——”
貴妃動容道,“不是還有臣妾嗎?臣妾一直伴於君側,臣妾自認還是曉得皇上的心思,皇上為何就不能坦誠心扉?要如此極端行事?難不成大好江山於你手上隻是翻雲覆雨的象征?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稱道的天命?”
皇上一對已漸稀疏的眉頭緊蹙,蹙得叫人揪心,皇上扯動著顫抖的嘴角叫道,“你,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朕瞞過了所有人,包括清明如安親王,不想竟是你曉得透徹?是林勳,一定是林勳告訴你的。”
眼看皇上若瘋癲了般,貴妃心中之餘悲哀蔓延,從幾何起,皇上竟也是如是短淺菲薄,他已然是一手遮天,卻不想他竟枉然拿了天下性命搏之,而這一搏,全然隻是出於他一己並不靠譜的妄念私|欲,可笑可憐可悲,時至而今,他竟然沒有一絲悔過,他當真以為他是對的嗎?
一步錯,乃至步步錯。當初,隻悔不當初。
“若是得以林勳告知,臣妾卻是萬萬不能信的,隻因為他的立場足以使得臣妾有不能信的理由。”貴妃迫近一步,聲色俱嚴,“皇上能使得動葵敏、琅兒,可見皇上之心已是長遠,全不是旁人能猜測的。”
皇上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臉色巨變,他震驚到失了聲兒,“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朕自認這一切還是嚴密的,怎的你竟會知道這其中細節?”
“臣妾還知道皇上龍體其實並無大礙,這著實說來,也是一煙霧障而已,隻是,誠如安親王,一心一意待皇上,實是被迷惑住了,竟比曉得皇上此舉用心良苦,一半也是為了防他。”
“你,你都知道?是葵敏,葵敏他們叛變了朕?!”皇上尖聲細嗓若比宮人,哪裏還能尋得見平時的威儀。心魔所致,終是人心不能扭轉的。貴妃真心失望了,她也不多言,隻是默了一會兒方說,“既然皇上隻為鞏固皇權,不如就仿效太祖,無需大動幹戈,直接遣散即可,免得落人口實,倒真真是傷了國體。”
“你安知他們竟不會卷土重來?於朕而言,隻有他們徹底消失,朕心方安。”
“那皇上何以不直接賜一杯聖酒於他們?想來他們也是不敢拒絕聖意的。或是一道莫須有的罪名,不是都可以指證罪過難逃的嗎?”貴妃冷冷的說著,那話裏的涼薄竟是寒風不能比及的,心都涼的若堅冰,又哪兒還會有受聽的話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