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西郊有一座廢宅,青磚小瓦,白灰糊的的馬頭牆已經變色,大門緊閉,門上一塊歪斜的木匾,隱約可以看出是風荷苑三字。四周零星散落著幾株香樟、青鬆,因久無人居,門前荒草叢生,偶有跳脫的野兔流竄其間。
昨夜郭淮例行公事,召來陳士元成親當夜在洞房附近之人一一問詢,唯獨不見其貼身小廝陳安,著人去尋,發現他藏在自己房中,口中念念有詞,以手拍之渾身戰栗,如驚弓之鳥。
郭淮命人將他拿了過來,於堂中審問。“陳安,陳士元遇害當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救命!”陳安似乎已經神誌不清,癱倒在地,喃喃自語。
郭淮起身猛喝一聲,“大膽奴才!謀害了你家主子還在此裝瘋賣傻!”
“不……不!”陳安抬起頭來,雙眼深陷,不過一日,竟成了這般模樣,“是蓮姬,是蓮姬的冤魂來索命?”
“冤魂?”俱舍疑惑,“蓮姬難道已死?”
“莫害我。”陳安像是看到什麼可怕之物,麵色慘白,連連後退,“冤有頭債有主,是公子命小人幹的。”
一旁的陳才見狀,朝護院使了個眼色,令他們將陳安帶走。
“慢著。”郭淮抬手,“他說蓮姬已死,聽來還與令公子有關,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才眼神飄忽,“這發癲奴才胡言亂語罷了。”
“陳員外若有隱瞞,可能會耽擱案情。”
陳才沉默不語,郭淮也不催,抱手於胸前。
俱舍依舊老神在在,閉目誦經。碧桃埋頭把玩腰間短劍,這老頭真磨嘰。
半晌,陳才往後退了幾步,無力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喝了口熱茶,道:“既然吾兒已經去了,老夫便不隱瞞了,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陳士元本就是個驕狂性子,又被眾人捧著,愈發覺得自己是天上地下僅此一人,如自己這般的男子,定然是尋常女子配不上的,他要找一個襄陽城裏最美的姑娘做自己的媳婦。
然千人眼中千般美,最美的姑娘又豈是如此好尋的呢,陳大少就這樣尋尋覓覓,年複一年,蹉跎歲月,任家中雙親愁白了頭。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名叫蓮姬。
據陳大少當時的原話,那是一個美妙的春日,他帶著家丁去西郊狩獵,在護城河邊見到了浣衣的蓮姬,清晨的空氣帶著幾分濕意,襯得河邊的粉衣少女格外水靈,初升的太陽為她鍍上一層金輝,顧盼淺笑,他覺得自己的心便被少女偷走了。
他當即便決定要迎娶蓮姬,不日便領了她回府,哪知那蓮姬福薄,還未進門便香消玉殞。因是暴斃,多有不祥,陳府中人皆閉口不言此事。
陳大少失美,心中難過許久,直至一個月前於城中見到酷肖蓮姬的一名孤女。
“見吾兒如此癡情,為父也不便阻攔,應允了婚事,哪曾想……”陳才哽咽。
郭淮一雙銳利的眸子打量著陳才,此人話中諸多疑點,恐怕還另有隱情,“那蓮姬的屍身現在何處?”
“時間久遠,我也記不太清了。”陳員外搖搖頭,複又補充道,“那女子的故宅在城西郊外。”
碧桃一行人現下站在風荷苑門前,望著這規模堪比陳府的宅子,郭淮麵露疑色,“一個女子在這麼大的宅子裏獨居,著實過於詭異。”
“進去看看吧。”語罷推開厚重的木門,經年的灰塵落得他滿頭滿臉,“咳咳。”
碧桃站得遠遠的,未被殃及,緊隨郭捕快的俱舍就沒那麼好運了,搖著拂塵一個勁的撣灰。
灰塵散去,門後景致方得以看清,與牆外的北風苦寒不同,院內一派暖意融融,全然不似寒冬臘月。雜花生樹,鶯啼柳鳴,一池清蓮藏於草木之後,撥開草木,可見荷塘之上假山涼亭錯布,之間以木製小橋勾通。
“此地似有古怪。”俱舍製住欲行的郭淮。
碧桃上前一步,立於湖畔,“是幻術。”
“少俠可有破解之法?”
碧桃搖搖頭,破解規模如此之大的幻術異常傷神,待會自己極有可能要同韓子安交手,不可妄動。
俱舍麵露無奈,“這假山木橋恐是迷障,入內便會迷了方向。”
“那不如先行回去,再從長計議?”郭淮見高人也是無計可施,提議道。
碧桃闔目,試著前行幾步,隻見她足底直接踏在水麵上,鞋未沾濕,亦不下沉,朝身後二人道:“幻術皆是迷幻人心之術,以眼入心,閉目凝神,或可不受其惑。”
荷塘清可見底,想來也不是太深,二人決意一試。
“撲通”,紛紛落入塘中。
“這……”郭淮麵上羞赧,不曾想自己的定力還不如一個少年人。
“那便有勞少俠先行入內一探,貧道與郭捕快在此等候。”
碧桃不語,疾步往荷塘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