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藍染(1 / 1)

江南小鎮的空氣充盈著水汽,腳下的青石板似乎還帶著昨夜月光的涼意。霧蒙蒙的空氣裏傳來零落的劃槳聲。天色還未透亮,如豆燈光在幾戶早起人家的窗裏靜靜地跳躍著。

當青黛色的天際微微露出白光時,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在寂靜的小巷內“嗒嗒”響起。有女子推開鏤花窗欣喜地觀望,眼裏的光卻在觸到來人時霎地暗下去。

葉子凡忽然想起了鄭愁予的一首詩。剛來人間的那會,為了趕快融入人類社會,了解人類思想,他讀了很多書,也背了很多詩詞。其中便有這麼一首。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噠噠的馬蹄聲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月絮捧著詩集坐在早晨的陽光裏輕念的場景忽然從葉子凡腦海裏一掠而過。有莫名的酸楚感在葉子凡心裏彌漫開來。月絮,你等我啊。葉子凡握緊了韁繩,用力踢了下馬肚子。“駕!”他一聲長喝,很快就追上了前麵一語不發的蕭逸痕。

藍染正在河邊淘米,準備一家人的早餐。耳邊傳來的清脆馬蹄聲讓她呼吸一窒。她丟掉籃子,甩著兩隻濕淋淋的手就往馬蹄聲處跑去,年輕的臉龐上滿是激動與喜悅。

馬蹄聲在一戶人家前停住了。藍染趕到時,隻看見兩名年輕男子站在她家門口,一位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背對著她站著,正用手梳理著馬兒的鬃毛,一位穿著棕色短褂黑色長褲的男子正對著她,似乎在與青色長衫男子爭執著什麼。他有些氣急敗壞,憤憤地甩了下馬鞭。

藍染用手緊緊揪著碎花小衫的下擺,呼吸急促起來。那眉眼,竟然像極了她的夫君。夫君自從5年前隨著軍隊走了,便再沒有回來過。是你嗎?你終於回來了嗎?藍染的眼眶濕潤起來,一滴滴淚珠像晶瑩剔透的水晶,從她秀美的鼻梁兩側滾落。她停住了腳步,好不容易止住了心頭湧動的莫名情愫,用衣襟擦幹淚水,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摸了摸盤起的發髻,又整了整皺起的衣裳。路邊一從紫藍色的野花開得正旺,她采了一把,仔細地別在了耳際。

“你怎麼知道就是這裏?”

“直覺。”

“你的直覺能準嗎?”

“起碼比你這個沒有魂力的家夥準。”

“誰說我沒有的,我的隻是被芥瑾封起來而已,你以為想起了那麼一丟丟事就夠嗎?以你現在的實力,恐怕連祭司大人的一個小指頭都打不過。”

蕭逸痕瞥了葉子凡一眼,轉過臉去不理他。那日在蒲公英花田醒來,老管家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麼做:找到剩下的記憶,解除身上的封印。隻有想起以前的事,借助以前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救出月絮。至於老管家為什麼變成了樹的模樣,葉子凡這家夥又從哪裏冒出來的,月絮為什麼會困在獵魂界,老管家並未細說。

葉子凡憤憤地看著眼前雲淡風輕的男子,並未注意到疾步衝過來的女子。待他反應過來,穿著淡藍色衣服的女子已在他懷裏泣不成聲。“夫君,染兒好想你。”葉子凡一臉黑線,看著懷中嬌弱的人兒,抱也不是,推也不是,隻好傻傻地在那站著,一邊不住地用眼神向蕭逸痕示意:這是什麼情況?

蕭逸痕直接無視他,對藍染微微一笑:“敢問這位姑娘,可是藍染?”

藍染這時才意識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頓覺失態,連忙鬆開葉子凡,站到一旁,臉羞得通紅。

“是的,我是藍染,這位公子是我夫君的朋友吧,快請進吧。”藍染低著頭,輕輕說道。她走到那扇有些掉漆的烏門前,開了鎖,把蕭逸痕和葉子凡迎了進來。屋子裏光線昏暗,唯有靠近門的地方有光線漏進來。

藍染走到烏門左側,用木棒把鏤花窗撐起來,又走到屋子的西南角落裏,推開了那兒的一扇格子窗。屋子裏一下亮堂起來。

“藍染姑娘,我們這次來找你,是為了拿蘭冉珠的。”

女子的臉“唰”地白了,嘴角幸福滿足的微笑一下被風吹散了。她向蕭逸痕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兩片嘴唇哆嗦著:“你怎麼會。。。。。。不會的,我夫君不是好好地在這嗎?”她的目光本來在屋子裏遊離,這時卻死死地鎖住了葉子凡。她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微笑,然而巨大的恐慌向她襲來,似乎要打破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不,他不是你夫君。”蕭逸痕沉吟了一會,“你的夫君,其實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