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陽(1 / 3)

上車,打火,戰旗箭一般的穿了出去,剛到小區門口,突然發現一個人影從右邊跑了過來,鄭陽用力踩下刹車,汽車“嘎”的一聲停了下來。正待下車,那人卻拉開車門坐了上來,見是方麗,鄭陽倒也放心了許多,他早就領教過此人的無理取鬧,索性點燃一支煙什麼也不說。

“你想自殺可別拉我墊背呀!”

方麗說著一把掐斷了鄭陽香煙。

“這樣攔車很危險!”

鄭陽一直盯著前方,他不正麵看方麗,並非他清高,而是他感覺方麗的眼睛裏有一種特別的東西,他知道前路是什麼樣的,但他必須走下去,在他的意識裏,他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所以這條路隻能他獨自一人走下去。

“在你身邊我感覺不到危險!”

方麗告訴鄭陽她昨晚就來找過他,而且等了很久。

“我很煩,想找個人聊聊!”

“我現在要去看一個人!”

“什麼人?”

“死人!”

鄭陽聲音很大。

“所以你不能去”!

他的話語中沒有一點回旋餘地的。不知道被鄭陽嚇著了,還是受了委屈,方麗的笑容凝在了臉上,眼眶裏漸漸有了淚光。

方麗自幼獨立,堅強而開朗,很少哭過,但女人一旦被愛情俘虜,總會失去理誌,總會多愁善感。好容易控製住情緒,方麗說他知道鄭陽是要去祭拜劉建,也知道劉建被殺的事,她也想去看看劉建的母親,鄭陽想了想,也沒再堅持。

“謝謝!”

方麗忍不住在鄭陽臉上親了一下。

沒想到方麗會來這麼一招,鄭陽一驚,又一次踩了急刹車。

“純粹感激,不要想歪呀!”

方麗笑起來很甜,還掛著淚珠的臉宛若一朵美麗的梨花。

轉眼幾個月過去,方麗的設想一直沒有被批準,她平時工作不是隨這位明人采訪,就是跟那位領導下鄉,全是麵子活,沒有一點兒實質的東西,這違背了她的意誌,她的理想是揭露每一個新聞事件的真實的一麵,而不是給個別人添光加彩,更不能成為某些人的政治手段,她覺得這是對記者職業的一種褻du,她不想再這樣下去,她曾想到辭職。她想找一個人敘說一下自己的不滿,但由於前一天鄭陽同李明在酒吧喝得很晚,所以她並沒有等到,這才一大早就又來了。

鄭陽還是來遲了。

破敗的房屋大門緊閉,屋前的院子裏長滿了野草,沒有一點兒生氣,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鄭陽的心頭,他上前猛的推開那扇早已開裂的木門。

一隻烏鴉“嗖”的一下從他們頭頂飛過,發出幾聲苦苦的衷鳴,嚇得方麗緊緊拽著鄭陽的衣角。

“大娘,大娘!”

屋裏根本沒人,回應他們的隻有那幾件鋪著厚厚灰塵的家什。

“你大娘也去了!”

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了出來,嚇得膽小的方麗又是一聲驚叫。

來人是村裏的村主任,老人家去世後這屋一直鎖著,前一天幾個調皮的小孩子把鎖給打壞了,今天他是來換鎖的。劉建死後,老人家整天對著遺物以淚洗麵,瘋瘋癲癲,再後來一病不起,含恨而去。村裏的父老鄉親合計著把老人家安葬了,本來是想通知鄭陽的,但由於找不到聯係方式隻好作罷,老人留下的東西全鎖在這破屋子裏,想到鄭陽有一天也許會來的,打算讓他再看看然後再全部燒掉。

村子的後麵山脊上,大大小小、錯蹤複雜的林立著許多墳墓,在它們當中,有兩個小土堆格外顯眼,半新不舊的兩個花圈被山風吹得嘩啦作響,顯得那麼的寒酸,那麼的淒涼。鄭陽含著眼淚把遺物一件件點燃,看著它們慢慢的燒著,再慢慢的灰飛煙滅,燒掉的是劉建母子點點滴滴的過去,燒不盡的卻是無邊的悲和莫大的恨。方麗好像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沒有了先前笑語連連,靜靜的站在那裏,默默的跟著流淚。

剛到村口,村主任早在那裏等著他們。

“有些東西我必須親手給你!”

一個存折,一個錢包,還有二千六百多元現金。打開存折一看,整整八萬元,一分都沒有動。劉建死後,鄭陽考慮到以後老人孤苦,曾想接她到城裏生活,但老人死活不願,就隻好從公司裏給一點,員工再捐贈一點,湊了這些錢給老人,沒想到她卻連一分錢都還沒用就這麼去了。錢包是從劉建身上找到的,至於那些現金,是老人的枕頭下找到的,大概是她省吃儉用存下的。鄭陽把現金留了下來,又從身上拿了二千元,請村主任幫忙給劉建母子修建一個好一點的墓,活著的時候命苦,死了總也不能這樣寒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