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伊娃是怎麼啟動那門單發式重型符文炮的,總之一團藍色的能量慢悠悠的從我們下方鑽了出來,一路向著敵艦飄去。

我就這麼眼看著那團能量熔化掉敵艦那厚厚的裝甲,一點一點的向內部蠶食,並且在身後留下由通紅的巨大的傷口,被熔化的鐵水就像真正的血液一般從那傷口裏源源不斷的流出來,落入空中飛散開去。

瓦爾基裏呼嘯著從正在“流血”的俾斯麥上空掠過。

光芒從背後襲來,照亮了我們前方的一切。

我和伊娃一起回過頭,看見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巨艦背上騰起的火舌,它緩慢的向著下方衝去,徑直撞進古護城河的河水中,激起的水浪甚至高過了岸邊的樓房。

下一刻我們的整個視野都變成了橘紅色,衝擊波讓我的手中的操縱杆脫手飛出,我右手的拇指被震得生痛,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它斷掉了。

一朵十公裏外都能清楚看見的巨大蘑菇雲從地麵騰起。

耳機裏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就連最高領袖的講話都戛然而止。

我後來才知道,此刻在紅場觀禮台上的最高領袖和當時廣場上的所有人一樣凝視著天邊騰起的那朵蘑菇雲。緊接著他當著幾萬人的麵,一把撕掉了秘書局給他準備的講稿。

“就在剛剛!”領袖的聲音再次傳來,“在明斯克上空!在距離閱兵場不遠的地方!我們英勇的飛行員擊毀了號稱軸心國的驕傲的巨型空中戰艦!爆炸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明斯克!那光芒,預示著敵人的失敗!那是勝利之光!讓我們向英勇的飛行員們致敬!烏拉!”

震耳欲聾的烏拉聲透過耳機傳來。

而此刻在空中,奇跡般的光景降臨了。

我完全不知道究竟什麼發生了改變,總之此刻在我的眼中,戰場的氣氛被完全倒轉。剛剛還讓人覺得嚴酷得不得了,糟糕透頂的戰局一下子變得有如盛夏的陽光般明朗。

軸心國的戰機一點沒少,軸心國的戰艦依然在噴射著密集的火網,可我總覺得整個戰場完全變了個樣。

我調轉瓦爾基裏的航向,迎著還在向市中心挺進的軸心國艦隊殺去。

敵人的隊形竟然開始亂了!那些強大的、有著無數火炮和厚重裝甲拱衛的戰列艦竟然傾斜著笨重的身軀,躲避著我這架小小的白色戰機!

兩艘軸心國巡洋艦竟然慌不擇路的撞在了一起!

“新的閃光!我們的飛行員又取得了戰果!烏拉!”最高領袖此刻成了這場空戰的司儀,他的聲音通過廣播,向著巨大的國家飛去!

我放在動力閥上的左手突然被另一隻溫暖的手掌蓋住,伊娃自己將動力閥推到了頂點。

“看啊!那是空軍英雄白狼的座駕!他快如閃電!如入無人之境!敵人根本就看不清他在什麼地方!”

盡管耳機裏最高領袖的話語越來越激昂,可我知道,危機還沒解除。如果敵人發現瓦爾基裏再沒有炮彈的話……

我看見一艘逃跑的戰列艦已經察覺了異樣,它正以緩慢的動作想將航向重新對準明斯克市中心。

它爆炸了。

橘紅色的花朵接二連三的綻放在它的裝甲上,那不是戰機的炮彈,也不是火箭,隻有空中戰艦的炮彈能落在另一艘空中戰艦的上部裝甲上。

三條艦影從北方闖進了交戰空域,大老遠我就能看見它們甲板外部浮空機構那藍得發紫的光芒——它們正在超速航行!

領頭的那條大戰艦的輪廓我非常的熟悉。

“瓦良格號空中戰列艦前來助戰!”沉穩蒼老的聲音暫時取代了邦聯最高領袖的話語,“抱歉,我們來晚了。”

緊接著完成裝彈的伊爾2大隊也陸陸續續的出現在空中。

又有三條軸心國戰艦栽向地麵,殘存的敵艦在戰機的護衛下夾著尾巴逃遠了。

“勝利!”耳機裏傳來高亢的呼號,那個在畫像中見過無數次,總是一副嚴肅表情的六旬老翁就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拉扯著嗓子,在廣播裏向全國發出呼喊,“勝利了!向英雄的空軍致敬!烏拉!”

這個時候,整個明斯克到處都湧動著黑壓壓的人頭。

剛剛還空無一物的大街上擠滿了仰望天空的人們,每一棟建築的每一個窗口都滿是看著天空的眼睛。

許許多多的年輕人爬上了建築的屋頂,他們脫下自己的衣服拿在手裏拚命的揮舞,甚至不惜在十月的寒風中光著膀子。

我將瓦爾基裏的速度放到最慢,壓低高度,緊貼著明斯克的屋簷飛行。

人們或者將手中能抓到的所有東西拋向空中,或者高舉著收音機,向著我們放聲歡呼。

在經過一幢小鍾樓的時候,我看見一位年輕人不顧危險爬上了鍾樓的尖頂,一手拉著尖頂上十字架,一手向著我的方向,高舉起一麵用竹竿和紅布臨時拚湊成的紅旗。

我的瓦爾基裏和這麵紅旗,以及這位勇敢的青年被一位不知名的戰地記者收進了鏡頭,這張照片被單獨刊登在紅旗日報的頭版,隨圖配文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勝利。

“今天,我們在空中擊敗了他們!明天,我們也將會在地麵上擊敗他們!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在所有的地方擊敗他們!烏拉!”

震動整個城市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再悲觀的人聽到這歡呼聲,都會對勝利充滿了信心,因為在這聲音中,蘊含著這座城市,這個國家,這個國家所有的人民那沸騰的熱血!

“下麵,讓我們歡迎英勇的空軍戰士率先通過紅場!”

領袖的話音剛落,葉廖緬科元帥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格裏高利,你先來!”

“明白。”

我繞著這座城市又飛了小半圈,才對準橫穿整座城市,直通紅旗廣場的大街。

巨大的廣場上擠滿了參加檢閱的部隊,邦聯的旗幟在整個廣場的最高點上迎風招展。

《再見了斯拉夫女人》那激昂的樂聲回蕩在廣場上空。

通過廣場的時候,我小心的將高度保持在邦聯的旗幟之下,並且空出右手,向觀禮台,以及觀禮台上方飄揚的旗幟敬著軍禮。

這個時候,我猛然間發現,我的操縱杆,我的右手和左手掌心,我的腦門上,我的脖子和衣領上,竟然一點汗水沒有。

而且更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產生“汗水是不是幹掉了”的懷疑。

我心中無比確信,我再也不會在戰鬥的時候汗流浹背了。

我不知道這種確信從何而來。

我更不清楚是什麼使我改掉了這個長久以來的毛病。

是娜塔莉亞那無拘無束的笑容,還是阿克西尼亞那隱藏著悲愴的從容的臉?

是那片向著基輔開進的槍刺,還是那走向被納粹占領的家鄉小鎮的年輕人的背影?

是金發的獨臂少女按著胸口說出的話語,還是可敬的紅色對手拋過天空的精致的十字章?

是方才戰鬥時一直縈繞耳畔的最高領袖的激昂演說,還是此刻撼天動地、震耳欲聾的烏拉聲?

亦或者是瓦爾基裏那巨大的威力,和身旁的伊娃那熟悉的呼吸?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好了,格裏高利上校,繼續執行度鳥作戰。”

元帥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在簡短的應答之後,迅速飛離了依然處於沸騰中的城市。

我和伊娃都沒有回頭再看它哪怕一眼,因為我們都知道,它不會淪陷,它將成為納粹的野心的墳場。

事實也是如此。

勝利節當天,明斯克全市的各個征兵站有二十萬人登記加入民兵部隊,而同一天全國有一百萬適齡青年誌願入伍。

之後的一個月裏,明斯克城防司令部一共征集了一百五十萬民兵,占全市在冊成年男性的百分之七十。有超過兩百萬名誌願勞工加入勞動營,在全市周圍挖掘戰壕和反坦克壕,他們全都是老人和婦女。

另外,在勝利節大閱兵之後第五天,發生了一件令我異常驕傲的事情。

我的父親在這一天率領著完全由凍原人組成西伯利亞第一步兵師在距離明斯克最近的港口圖拉登陸,他們在敵機的眼皮底下坐著雪橇穿越了整個極海大冰原,成為第一支整建製抵達西大陸的師級單位。

十一月中旬,寒流襲來,缺乏防寒裝備的軸心國再也無法繼續向前推進。

十二月中旬,大裂隙開啟,邦聯預備方麵軍浩浩蕩蕩的從這空間裂縫中湧過西大陸,將軸心國部隊從明斯克附近趕回到了那一年八月他們出發的地方。

軸心國的數百萬大軍愣是連明斯克的護城河都沒看到。

勝利真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