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第一次巡航,擊落了三架符文機,對吧?其中有一位的飛行員被我們俘獲了,他堅持認為,擊落他的不是雅克Ⅱ,而是我們秘密投入的新機型,理由是就算透支妖精的精神力,那個性能絕對不是雅克Ⅱ能達到的。以他的話為根據,再加上你用活塞動力機擊落敵人新式符文機的戰績,統帥部認為你在透支妖精精神力的狀況下,能將雅克Ⅱ的性能發揮到極限。換而言之——”阿克西尼亞緊趕兩步,搶到我的前方,然後轉身麵向我,雙手背在身後倒退著走著,我差一點就把她錯看成一年多前的娜塔莉亞,那一天傍晚,她也是這樣麵朝著我倒退著走著。

——呐,如果格裡沙你作一首詩來稱讚我的眼睛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哦……

“——換而言之,”爲了甩開腦海裡突然湧起的回憶浪潮,我接過阿克西尼亞的話頭,“統帥部本來就打算依靠我操作的雅克Ⅱ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來的高性能、高戰力,來達成某個目的,是這樣吧?”

“沒錯,所以選擇你的搭檔的時候對體力和精神上的韌性特別的看重。”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選上身體健康,冷靜,同時像機械般精準的阿克西尼亞啊。”

“對,不過我會被選上還有另一個理由。”說著阿克西尼亞忽然停下腳步,她遙望這遠方正在出港的一支護航艦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沉默不語。

大約一個中隊的掛載著夜間用裝備的活塞動力機排成人字形飛過我們頭頂,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隱約傳來什麼地方的歌聲,《神聖的戰爭》那堅定並且充滿了無所畏懼的氣概的旋律突破了機械的噪音,迴響在我的耳畔。

終於,阿克西尼亞再次開口了:“我的搭檔犧牲在了極海的冰原上。他騙了我。當時他告訴我飛機被打壞了,必須要迫降,所以我們就迫降在了冰麵上。在迫降的過程中他一直說著降落之後要怎麼樣分配機上僅有的應急乾糧,怎麼鑿冰弄澹水,怎麼求救,獲救了以後又怎麼怎麼樣,可一降落,機內通訊用的話筒裏就剩下一片寂靜。我掀開座艙蓋,爬到前座去,才發現他早就斷了氣。”

“其實飛機並沒有壞,隻不過是他中彈了,對吧?”

阿克西尼亞默默的點了點頭,又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繼續說:“我們的戰鬥空域在極海大道附近,起飛前的戰術簡報上說那附近的海麵上有一條我們的航空母艦。如果我知道他受傷了,一定會堅持迫降到那艘航空母艦上。但是,你也知道的把,雅克Ⅱ要在航母上降落,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不借助符文係統根本做不到。他一定是擔心經過了那樣的戰鬥之後再讓我承擔著艦帶來的負擔會讓我過勞死,所以才騙了我。可是他多半沒有想到,獨自一人留在世上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所以才接受這個尋死的任務?”

“恩,拜托你了。”

我凝視著望著大海的阿克西尼亞的側臉,她訴說方才那一切的時候,語調都相當的平緩,波瀾不驚,她的麵容也和往常一樣顯得沉靜、穩重。但是我認為,那平靜的表麵下隱藏著的感情一定充滿了驚濤駭浪。我頭一次感到這位少女和我有著某種聯係,我們都失去了搭檔,都獨自一人品嚐著搭檔走後的痛苦和悲傷。

在這種認知的推動下,我忽然打算對她敞開心扉:“我的前任搭檔娜塔莉亞……”

可惜我剛開了個頭,就被阿克西尼亞打斷了,她說:“別講,我不想聽。我們的關係不應該再親密了,再靠近就隻是徒增傷痛罷了。”

這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她今天叫我出來,然後說了這些的用意——這就和她不願意和我產生更深的羈絆的理由一樣,都是爲了在任務結束,而我還生還的狀況下,減輕我的悲傷與自責罷了。當然,這有可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是我就是有這樣的自信,認定我猜得八九不離十,究其原因,大概是很久以前我在飛行學院得到的一句忠告吧。

那是在向我引薦我未來的搭檔娜塔莉亞前一天晚上,我的飛行教官波波夫說的話語:“記住,格裡沙,妖精們的性格各異,有狡猾的,有刁鑽的,也有玩世不恭的,甚至還有惡劣到讓人想要掐死她的,但是,這都不過是因為她們活得太久了,從本性上說,妖精們都是好得不得了的女孩子。”

這句話語,讓我一直以來都以最好的角度來評價妖精們的作為。

而對於阿克西尼亞,我決定多少要對她的關心表示下感謝,所以在回到住所之後,我從行李裡麵找出一張便箋,塞給她。

“這是什麼?”阿克西尼亞一副不解的模樣問道。

“是稱讚你的眼睛的詩,我寫的。”

阿克西尼亞低下頭,將那十四行詩看完,然後禁不住笑出聲來:“這算什麼,跟兒歌似的……”

我也跟著她一起笑起來。

可正是這首兒歌般的蹩腳詩歌,讓娜塔莉亞高興得手舞足蹈,然後她按照約定告訴我了那個秘密。

——呐,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哦,格裡沙,退役之後,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