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閻君還是很寬待我了,我以為,我會被鎖到一顆臭茅坑的石頭裏,沒料到,我的環境居然十分優渥。我寄身於植物園,一塊很大的青石內,半人多高,上麵爬滿紫籮,青石附近有荷花池,池上小橋曲折,夏日滿池風荷,景色宜人。
開始的時候,我還記得花開幾度,後來,時日甚久,也就懶得計算,得過且過。每每花凋花謝的輪回裏,我居然十分懷念陰間那片陰暗無盡的世界,和從來不曾凋落的臨江仙,我盡量不想念莊嚴,不過,有些事情不需要想起,因為他從來都存在,隻是,我卻不知道對莊嚴而言,我算不算存在過。
當年複年來,世界在我眼前呈現的不過就是一片池塘,幾棵樹木,一角天空的時候,我開始了解,何以閻君將禁閉作為懲罰的一種,因為世間的終極懲罰,是寂寞。黑夜白晝在我麵前寂寞的交替,時間空間無限製的荒涼。
在一個天氣好到出奇的冬日黃昏,我意外的看到了薑如月和莊家財,呀,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她們的黑發已染秋霜。還有~~莊嚴?!我聽他叫莊老先生爸爸,叫薑如月媽媽,他修長高大,清俊無倫,還有還有,他會笑了,那樣肆意的大笑,抖落一身的陽光。我貪婪的看著他的笑容,他的眉目,還有他身邊那個溫婉清秀的女子•;•;•;•;完美的一家人。很好,莊嚴終於投胎做人,我心願足矣。
那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有經過我的身邊。莊嚴停下來,一隻腳撐在我棲身的青石上係鞋帶。我聽他對身邊的女子說,“是,我求你,求你陪我去瑞士滑雪好不好?”再世為人,果然不同,他開朗健康,並懂得哄女朋友開心。而我,竟有幸聽到自己心儀的對象在我麵前,與別的女孩打情罵俏,多難得的經驗。我是為莊嚴高興的,同時也茫然若失,這個活得好好的男孩子不是我的莊嚴,我的莊嚴邪惡而固執,從不肯好好做人。
就這樣吧,這樣最好,那些曾經沸騰的,醒來後就飛散成灰,那些曾經冰冷的,隨時會消逝做雲,那些曾經融化的,轉頭就無法觸摸,那些曾經黑暗絕望的,瞬間就飄渺如煙,不管願不願意,全都忘記吧。
夜愈深愈冷,深藍的夜空掛了幾點星星和一彎月亮,莊家四人早已離開,我心願已了,卻也更加寂寞。不知何處在放煙火爆竹,放得超級誇張,煙霧騰騰,覆蓋整片天空,我方記起,今天是除夕啊,合家團圓的日子,更更更寂寞~~我想念莊嚴,很絕望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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