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當婉貞出現在宮門前,不少官員都麵露驚疑之色退到一旁,不敢與之招呼。唯一青年官員大步走上前來,行禮問好,卻是鄭湧。
“多日不見,李尚書安好。”這話從他嘴裏說出卻有幾分奇怪,以他的身份地位為人都不須如此。婉貞卻了然個中緣由,隻點頭道:“鄭侍郎別來無恙。”
鄭湧抬起頭來,臉上略帶愁緒,又見周圍人多,隻低聲道:“多謝大人顧全我等顏麵……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婉貞道:“侍郎你是明白人,懂得這其中的是非曲直,須知禍起蕭牆的道理。”
“下官明白。蕭牆之內的事,下官定會全力周旋。”說罷拱手告辭。婉貞看他離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當日的書信起了作用。
三聲銘鍾響,百官入朝。婉貞始終未見到梁振業,心中有幾分擔憂。
金殿之上,婉貞站在隊列裏聽到皇帝的腳步聲響起,竟沒有勇氣多看一眼。隻聽到程總管的聲音響起,內容卻與往日不同:“陛下有旨:秋闈隨行官員出列聽旨。”
秋闈這幾日一直是禁語,眾人未上任何奏折便要宣旨,的確出乎意料。大殿上近半數的官員出列拜倒,場麵又幾分雜亂。隻聽程總管繼續念道:“秋闈不過三日,而接連遭遇刺客襲營,乃眾將不檢之過爾。忠烈侯鄭濤、英武侯魏雁輝,宣威將軍白雲鵬……共十六人,即日起停職禁足,等候刑部調查。”
一句話眾臣皆驚,兩個一品侯、十幾個將官就被停職了?程總管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續道:“雲麾將軍楊中庭暫代兵部侍郎一職。禦林軍副統製梁振業救駕有功,因傷準假一月,暫按統製級發俸配享,待病愈後另行封賞。”
婉貞猛然抬起頭,直視禦座之上的男子。梁振業受傷了?她不信。更可能的是被軟禁了,作為要挾自己的籌碼。她環顧四周,發現馬天賜、淩霄等人也都不在。他們如今隸屬守備大營,除非另有旨意,平時不必上朝。
終於聽到她的名字:“戶部尚書李宛救駕有功,曾以身相替,甘負重傷,除右丞相,加封忠貞侯,仍暫理戶部事宜。”
此言一出,周圍議論的聲音更大。如今朝中唯一的丞相就是左丞相魏列夫,連原帝師****忠也隻是參知政事,也就是副相。
難道說,皇帝想助她一臂之力?婉貞試圖這樣說服自己,隻覺得更不可信。
長長的一份聖旨念完,程總管的聲音都啞了幾分。殿下眾臣半天未回過神來,文官還好,略有升降,武將那邊簡直天翻地覆。十幾個被停職禁足的將官長跪不起。
見這副情形,成宗開了金口:“即日起限時一月,秋闈一案交由刑部尚書蔣節,定要給朕查個清楚。”蔣節出列領旨。
何誌見此微微皺眉,他諫道:“陛下,既然未查清楚,何故升貶群臣?為何不等事情查明再行賞罰?”
成宗道:“何卿說得何嚐不是,可朕亦不會草率下旨。須知眾臣當中多少是世家出身,曆代親貴子弟?加之此事涉及重大,若不嚴查如何服眾?朕意已絕,眾卿不必多言。”
的確無人再多言了。程恩連叫了三聲:“有本快奏,無本退朝。”仍無一人上本,想是都未回過神來。成宗點頭示意,程恩高聲宣布:“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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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的隊伍走得十分緩慢。婉貞幾經躊躇,終於踱到吏部尚書兼任參知政事的****忠身邊,剛一行禮,****忠道:“哎,李相這是何意啊?”
婉貞略窘,見旁邊還站著何誌,求救地望過去。何誌倒是憐惜這孩子,他勸道:“王大人且聽他一言,想必陛下的旨意他事先也不知道。”
婉貞連忙點頭,道:“下官……學生確實不知。更覺得十分惶恐,敬請兩位大人指教。”
****忠見她不虧禮數,平日行為舉止也較合心意,終於放下身段,長歎一聲:“唉,若說功高莫過救主,陛下就是封你王公之銜,我們也不會說什麼。可丞相一職不一樣,陛下之前也慎之又慎,始終沒定出右相的人選。我老了,精力有限,吏部也一直沒有合適的人接替,何大人他們也是各司其職……陛下的意思是,有六部實權在,便不懼魏相製衡。但這一回……你的才幹能力,我們都知道。可你還年輕,身架尚未長成,就欲穿紫蟒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