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臨近,陸敬之聽聞周邊已沒有別的聲響,判斷父母均已酣眠,遂躡手躡腳開門而出。
今晚無月,倒是滿天星辰,照的黑夜也亮堂起來。
陸敬之便是伴著這燦燦星光,一路疾走著來到這靈溪山西邊的靈溪河邊。
漫漫星光下,粼粼河水邊。
一把藤椅搖啊搖,唯在藤椅邊沿瞧見垂落下來的銀灰色紗衣,於一片星光下,倒也閃亮。
“來了。”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前輩更早。”陸敬之摸摸鼻子,自覺不好意思。
“脫吧。”依然是漫不經心的聲音。
“啊?”陸敬之啞然盯著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晃著的千槐背影。
“脫啊。”千歲少女這才睜開眼睛,轉過頭,一臉不解看著陸敬之:“不然伱準備穿著——下這靈溪河?”
“哦,可是……”
“別啊、哦,可是的了,吉時已到,愛脫不脫,這耽誤的是伱的事情,真是皇帝不急美少女急,我真是閑的啦,跑出來陪伱在這看星星。”說話間,已然無影無蹤。
想到強裝歡顏的阿姊,想到眼睛紅腫的母親,想到求人無門的父親……
陸敬之握緊了拳頭。
不就是條靈溪河麼?
下就下。
什麼飛禽走獸臨近而繞行之,萬物置於其上而不漂浮,我才不怕!
想到這裏,少年一咬牙。
開始動手。
很快,十五歲的少年身上便隻剩下一條藏藍色褻褲。
修長而優雅的腳趾,根根精致,宛若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踏在水麵上,漾起層層漣漪,伴隨著弧度優美的腳掌落水,如玉般潔白的腳踝閃現在淺水之上。
越往裏去,河水越深,褻褲很快被打濕,緊實的腿部肌肉線條很快被勾勒出來。
不過十五歲的少年,卻讓人感覺到他的力量。
很快水淹翹臀、欲沒蜂腰。
不著絲縷的結實背部因為星光的緣故,被鍍上一層銀色光芒。
“嘖嘖,僅是背影就如此讓人……急不可耐……”
突然間響起的聲音擾亂了陸敬之原本有條不紊的步伐。
少年一個回眸,身體不穩、腳底一滑,整個人瞬間跌入水底。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回眸卻突然闖入另一端,驚擾到了八重天上正在碧池邊欣賞仙魚遊姿的白衣少年。
少有失神,又似有所思。
也不過須臾之間,
白衣少年揮一揮袖擺,一切又歸於無形。
靈溪河,河水漫漫,世間無人知曉其從何處而來,又將流向何處。
隻是三界萬事皆有定法。
事既為,凡人不知,仙人豈能永不知?
譬如這靈溪河,不過是八重天上那位,五百年前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反手打翻了玉壺。
伱說這玉壺裏的瓊漿玉露哪裏不落,偏偏就落在了長樂國鹽城西邊的靈溪山下。
玉壺翻,靈河彙。
意欲為何?
卻也再簡單不過。
這是對帝君關了那扇門的不滿。
隻是這是仙家父與子的事情,旁仙自不得管,亦不會管。
卻不曾想,八重天那位此番之舉,倒也觸動天威。
五百年前,帝君甚至對這八重天那位說出了將來伱勢必要從這破河裏撿個媳婦兒回來的胡話。
先君身份何等尊貴,八重天那位更是仙家那位的獨苗苗,身份自是旁仙所比不得,眾仙聽聞帝君此話恍若未聞。
這事也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豈未料——
“帝君,不好了,帝君——”
九重天。
雲錦殿。
帝君紹華正端坐於大殿之上。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注意仙家儀態。”帝君紹華睨了眼左手攜著那杆婚書薄懸於其上的天然南海黃花梨木拐杖,右手彎彎繞繞纏著紅絲的道煌仙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