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現在你外婆又是誰在照顧呢?既然不在你姨媽那裏,你媽又在外麵不肯回家,而你當然是不懂照顧她的了。”我又問道。
“她現在被我姨媽送進了養老院,因為養老院裏的費用高,而她又需要專業護工,這樣我媽媽就更不可能回家了,她要賺許多錢才行。”
“那你家不是在縣城有闊氣的房子嗎?現在是不是空著?你從你媽媽那兒回來這段時間,她知道你住在玉林嗎?你這次住院通知她了嗎?”
“我家縣城的房子的確十分氣派,我的房間是二樓最大的一個複式間,但是我不喜歡住在家裏,空曠得讓人像住在野外一樣,有時遇到夜晚停電了我膽顫心驚不敢下樓來,至從去年在元雄家裏住了一段時間,我似乎才體會到一份家的溫暖,可是那時我媽媽叫我去她那兒,她害怕我在農村紮了根,我聽從了,以為那裏會比呆在元雄家裏好,畢竟是跟媽媽住在一起嘛,而跟媽媽在一起生活是我多年的夢想。然而媽媽在城裏的房子是租的,雖然蠻大,也隻住我媽媽一人,不過有一個有錢的叔叔常在這兒出入的,在我去之前有一個固定阿姨做清潔工,但是我到了隻一天他們便把她辭退了,讓我擔負起清潔工的職責,哼,這哪裏像疼愛女兒的媽媽所為呀,當時我就抵抗了,但是她卻說是那個叔叔的主意,說小孩子不能過嬌慣的生活,以前在家過的飯來張嘴,衣來伸手的日子要徹底改換,並且他們以獎勵來鼓動我——每天一百元錢,當時我已無路可走,害怕自已抵觸他們以後就不再管我,再說每天一百元我可以隨心所欲的花,這樣我過了幾個月後,他們以為我不愛勞動的習性改造過來了,便把我安排到叔叔開辦的一個玩具廠上班,做最底層的手工工作,可是那項工作我頂討厭,因為廠家生產的都是塑料玩具,每天聞著那濃厚的塑料味兒頭都是暈的,我對叔叔說把我調到辦公室裏去工作,當文員或者管理員之類的,隻要遠離了那種氣味就行,但是叔叔說那是一年之後的事,現在我得老老實實地幹,叔叔的堅持當時令我很生氣,就偷偷收拾東西回宜城了,當然我是直奔元雄這兒了,我可沒忘了在這裏的幸福時光。可是誰能想到物是人非,元雄已不要我了,他找了城裏姑娘——您們的女兒,對我沒了興趣,但是他這個人我了解,心善,不忍心拋棄我,所以我又住下了。然而元雄已沒了我的一份心,他每次回家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有時幾天見不到人影,不過隻要他拿給我錢,我睡在他床上心裏也還踏實,可是前天,我聽元雄的大嫂說以後他們得管理這幢房子,元雄要隨多多到潮州去生活,他們得在那兒結婚生子,這樣一來,我就被徹底拋棄了,再也沒有人來管我,因為我回來玉林給媽媽打了一個報平安的電話,當時聽她在電話裏絮叨,口氣好像怨死我了,從而我估計她再也不理我了。如此一來我想剩下隻有死路一條。這次住院元雄已通知了我媽,想必她正趕往回家的路上,畢竟我是她唯一的女兒,是她單用金錢打造長大的女兒,她的金錢是不能白費的。”
她停頓了下來。我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水,在她喝水的當兒我轉身問元雄醫生開給她的藥服了沒有,元雄回答說吃過了,藥片不用人提醒她都是按時吃的。“哦,真的很乖很聽話喲!”這刻憑她的敘述我不由得誇讚她道。豔花聽了開心燦爛的一笑,也許正是憑這跡象,我確定這個女孩的成長太缺乏人間的溫情了,雖然現實不少父母外出打工,把留守兒童的教育扔給了祖輩,但是疼愛孫兒的他們自然付出了所有的愛,讓他們同樣健康的長大成人。豔花呢,這時我想照顧她的友珍嬸可能因為伺候雲坤伯,拖跨了自已的身體,再說丈夫的離世對她打擊應該蠻大,因為友珍嬸雖然精明強幹,但那是在雲坤伯的庇護下才能施展發揮的,畢竟她算作小鳥依人的婦人;所以家庭的巨大變故,雲珍嬸早已精神不濟,對豔花的照顧一定多方麵疏忽,如此導致她心裏的缺憾。那麼當她像一張白紙一樣擺在我們麵前,她需要珍視愛護她的人用最豔麗的色彩描繪溫情的世界,而不是任狂風撕裂成碎片,飄散在風中。於是,我內心一時激起的側隱之心讓我完全為她去考慮了,我想她是擁有超人智慧的——她斷定元雄能給她需要的溫暖,便不肯撒手。的確,元雄在她母親臂彎裏長大,幾十年來他從他母親胸腔裏吸取了源源不斷滾燙愛的熱能,他當然能將諸存的愛傳遞給自已親密的人,隻是豔花本身太蒼白太空乏了,最初她隻能不斷地吸取,而由於一時她不能給予,元雄心裏肯定不甘罷了。不過依我看,豔花能得到元雄一如既往的愛,她必終有回報給他的一天——石頭也能給捂熱的啊,看來真是多多阻礙了豔花通往幸福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