ȫƪ(3 / 3)

雖然我表示有她陪同便可以了,她還是找來了山寨內的導遊。因為,按她的說法,通過導遊全麵細致的介紹,我可以有更係統的認識和了解。其實,我倒是更希望能和她獨處的。

順著小路,我們向山坡上走去。遠望山上寥若星辰的古樸建築,大都是由原木建成,且袒露著最自然的本色,讓人恍如時光倒流,回到遠古。

“這是什麼?”看著身邊一簇如荊棘般黃綠色的植物,我頗感奇怪地問。

“這是黃蓮樹。”導遊搶先回答,我看到她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反而笑了起來。

“黃蓮?”我重複道。沒等我再問,導遊已接過話來:“是啊,就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黃蓮。”

“啊,原來這就是世界上最苦的東西呀。”我感歎著。她站在一旁看著我,嘴角又流露出開心的笑意。

前方一座牌坊式木質的門樓橫跨路兩邊,斑駁的木料上顯露著歲月留下的裂紋,上方的門牌上寫著奇怪的象形文字,我好奇地問:“這上麵寫的什麼?”

“是‘玉水寨’。”這回是她在回答,我感到了一絲滿足,得意地看了看導遊,她似乎沿有些莫名其妙呢。

在牌樓的兩側,各有一尊木質的神偶,好象門神一樣守護兩邊。木偶刻工粗獷,充滿著原始寫意的氣息,周身圓滾滾的,活像杭州的布袋和尚。看著看著,我不禁自顧笑了起來,身旁的兩位女士顯然被我弄糊塗了,一起瞪著眼睛看我,看著她們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我笑得更是得意。

終於,我忍不住告訴她們我笑的原由:“你們納西人真是以胖為美呀,你看這神像,果然胖得可愛。”

她們看著我的樣子,也不由笑了起來。

穿過門樓,走上山路,我們順著山勢向上而去。導遊指著前麵一座寬大的屋頂告訴我:“前麵是演出的劇場,到那裏我們可以看一會兒納西古樂。”

“納西古樂?”我陡然來了精神,這可是我聞名已久而從未謀麵的呀,我率先向前走去。

來到大廳,我挑選了位置靠前的座位坐下,她也坐在了我的身旁,而導遊顯然對表演的節目早已耳熟能祥,不再有那麼多的興趣,獨自一人到門口等我們。

我們首先看到的是一種叫做“喲哩哩”的歌舞表演。舞台是,納西族歌手們男男女女們手拉手排成一排,邊歌邊舞,歌聲相應,踏出整齊的節奏。男人們身子向前俯得很深很深,從胸腔中發出一種深沉的伴歌聲,姑娘們則以響亮的歌唱相和,腳踏的節奏,吟哦的曲調,相成相和,形成震憾人心的樂章。

我想,少數民族的歌舞雖然曲調常顯單調,舞步常顯簡單,但是,卻自有一種與大自然渾然一體的古樸之風,它們像帶著原始的氣息,從悠遠的時空中穿梭而至,以一種無以倫比的感染力和洞穿力俘獲著我們的心靈。聽著這古老動人的曲調,令人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可見,少數民族的音樂是有著很強生命力的。

我扭頭看向身邊的她,她也正在靜靜地看向我。

“宣科是納西樂手中最好的嗎?”我問道。

“你喜歡他嗎?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機智幽默?”她反問道。

“啊?啊……”我應和著,卻不敢接言。因為,宣科這個名字是我在納西古樂的宣傳單上看到的,對他卻是一無了解。

她並沒有看出我的尷尬,接著說道:“其實我倒是覺得他近乎貧滑,初看似是幽默,看得多了,反麵會產生反感。

停了停,她又有些傷感地說:“宣科病了,我們的古樂快要失傳了。”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或是評論?似乎都有不妥,幸好下一個節目開始,我可以借機暫時中止談話。

舞台上,樂手們各自拿起心愛的樂器,弦聲悠悠,飄然而至,此間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這是否就是人們所說的“天籟之音”?我如癡如醉。

“我們的納西古樂素有音樂的活化石之稱,在其他地區失傳的很多典譜,在我們麗江還完好地保留著,我們納西古樂是唯一的隻用弦樂的音樂,有人說,它傳自元朝入侵麗江的蒙古軍隊,但現在也有很多研究者認為它是麗江本地產生演化而來的。”

她在一旁又擔當起解說員的角色,而我卻早已忘了接言。

美美地享受了一聲納西古樂的演出,我們繼續前行。

“還能接受嗎?”她在路上問我。

“很好,很好。”我連連讚歎。

不遠處,有一個籬笆圍成的小小院落,幾間木石結構的小屋分布四周。導遊告訴我,這就是納西人家的典型院落,當然,這裏住的並不是一家人,而是一所東巴學校,來自各地的學生在這裏向老東巴學習東巴文化。果然,我看到兩位身穿暗黃色長衣形似出家人的青年從屋裏走了出來。

在圓木搭成的小屋前,木板製作的門牌上用納西文和漢文寫著“鐵匠釀酒坊”、“東巴造紙坊”等字樣,標示著房屋的用途和主人的身份,木屋的外牆上懸掛的竹筐、牛頭骨、紙製青蛙、祭司手鼓等物品展現著古老的民族情調。

抬步邁入門檻兒,室內一如偏遠之地的民居,光線暗淡,空氣中散發著潮濕的氣味。陽光從木板牆的縫隙間鑽進室內,形成一道道光柱,逆光看去,無數細小的塵灰在陽光和空氣中無助飄泊室內布置異常簡陋,牆上掛滿了家什和獸骨,莫非這就是納西主人的全部家當?納西族男主人坐在房屋一隅,背牆席地而坐,手拿一根竹煙袋,憨厚地看著我們這些外來者。

房子旁邊一隻大大的木製酒桶吸引了我的視線,這隻酒桶座放在一塊大石磨上,桶的下方伸出細細的酒槽,釀成的酒或許就是從這裏流出的。走近酒桶,酒香撲鼻而來。導遊說感興趣的話可以品嚐一下納西人自釀的家酒,可我不沾煙酒,自然不敢一試。來到另一座房子,這裏便是造紙坊了,簡陋的工具一溜兒排開,一位老東巴先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祥和地坐在桌旁,在一片片自製的黃草紙上用紅筆描寫著各種文字。她悄聲告訴我,這是納西人的護身符,帶著東巴先生寫的護身符會有好運的。挨著這書桌供奉著三副神像,水果、點心等供品是一應俱全,供香繚繞著青煙,給人一種佛堂中的肅殺感覺。

我忽然感到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懼,連忙帛身退出了屋子,她們兩人跟了出來,看見我奇怪的表情連忙詢問,我隻好托詞應付。其實,雖然我對宗教文化頗感興趣,也常常研究,但不知為何卻打心裏對宗教文化中的神秘氛圍感到恐懼,所以,寺廟的大殿我是很少進入的。這些話語是不能向她們說的,因為我不想對她們所崇拜的神靈有任何的不敬。

穿堂入室,隨廊回轉,來到回廊院落中,頓覺豁然開朗。四麵壁畫色澤豔麗,我懷疑那是畫了不久的。導遊告訴我,這裏便是納西人信仰的圖畫詮釋,各種人神、生靈構成了納西人的心靈家園。

“我們納西人信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看,這中間畫的是人間,上麵是天堂,下麵是地獄。人世輪回,自有報應。你看,這就是長舌婦在陰間受刑。在佛教中長舌婦在陰間往往是要割掉舌頭,而在我們東巴教中,則是把舌頭拉出來,讓牛在上麵犁。看那麵,殺人放火的到陰間要下油鍋,濫砍濫伐的也要受到懲罰。”

“這裏畫的是我們納西青年男女的殉情。這個胖金妹上吊自殺了,胖金哥抱著情人烈火殉情。我們納西人是戀愛自由,婚姻不自主,相信在人間不能結合,到陰間可以做一對鬼夫妻,進入玉龍第三國,那裏是老虎當馬騎,白鹿為耕牛,金沙江可以作腰帶,玉龍山可以作枕頭,絕對是一個美麗的天堂。”

看著壁畫上鮮活的生命在情海中苦苦掙紮,我又生出了諸多的感慨。

離開了宗教,離開了納西人的生活,我又融入了大自然的懷抱。

看著前方一棵參天的大樹,我問導遊:“這樹該是古齡了吧?”

“是啊,它已經被列入我們雲南省古樹名錄了呢。”

大樹蒼天,無言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一泓清澈的泉眼正位於古樹之下,潺潺的流水從樹根下淌出,湛一汪碧潭,順山坡沿水道而下,在山勢環繞下自成一幅小橋流水的美麗風景。

“那是什麼?”我仔細辨認著,在樹根旁一尊小小的偶像引起了我的注意,是……神像?我頗感奇怪,這裏並不是供奉神靈的祭場呀。

“這就是我們納西人信奉的大自然神——署。大自然作為一個大家庭,人和自然和諧共處,而家長呢就是這人麵蛇身的署。它在守護著我拉純淨的水源不受汙染。這泉水是玉龍雪山上冰雪融化而成的,經山上千萬道細石的過濾,純淨、清澈。在這裏彙集再流向下遊的麗江城。”導遊在一旁解釋著。

我放眼望去,這清碧可人的溪水在微風中閃動著鱗鱗的波光,碧綠的水麵泛起絲絲的折皺,一尾尾碩大的金鱒魚怡然自得地穿梭往來,紅的魚,綠的水,色彩豔麗,醉人心脾。

站在這群山之間,我環顧四野,蒼山翠林,清風徐徐,整個山寨像嬰兒般躺在母親的懷中,流水淙淙,唱著催眠四伴其入眠,雖沒有山重水複、桃花漫眼,卻已是秀色如畫、世外桃源。納西先人在這裏尋找一片棲身之所,足以見出他們的先知了。在這樣的一個小小村寨中,遠離凡俗的塵擾,雖無燈紅酒綠的賞心悅目,卻足以令人陶然自樂而不知思蜀了。

我羨慕這納西人家!

六、麗江

3月31日

今天,她又有事外出,不能陪我出行,因而我又有一天時間可以自己支配。一清早,她打電話過來,語中頗帶歉意,說不能如約同我一起出行了。她還一再表示可以讓她的朋友陪我出行,我趕忙謝絕了。本來,這幾天已經夠麻煩她的了,我也感覺得出了,她是很忙的,這幾天一定耽誤了她不少的時間,我哪裏還能再打擾更多的人呢?看到我堅決拒絕,她也便沒有再堅持,隻是說自己會盡早回來,希望晚上能一起出去看演出,我也隻好順水推舟答應了。

既然有一整天的時間,我便希望能夠稍稍放鬆一下連日來緊張的身心,走出賓館,隨意走來,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一家門麵並不算大的書店。

小店裏並不寬敞,但卻明淨的很,依牆而立的一排排書架上填滿了各種各樣、裝幀精美的書籍。很久沒有徜徉在書的海洋中了,今天拿起書來,竟有一種異常的親近感。

這是一本名叫《走進納西人的心靈和家園》的小冊子,書並不厚,但很精致,隨手翻來,我很快就被它吸引住了。書中那些納西人的風俗與生活,麗江壯美奇麗的山川風光,那一些些神奇的傳說、綺麗的故事,深深地打動了我。那字字句句透謝出的納西風韻,與我心中對麗江的神往相互撞擊,把我迅速引入了忘我的境界,我索性一骨腦把介紹麗江和東巴文化的書籍全部抱攏過來,細細地看來。

當我回到賓館的時候,是厚厚一摞書一起回來的,我自己都深為驚訝,今天我竟會有如此舉動,這二、三百元的書,對愛書的我來說還是有些奢侈了。我又不由得感歎起自己的囊中羞澀。

我再一次沉浸在麗江的風土人情之中。白地白水台,那是一個多麼神奇的地方,看到圖片我就被它迷住了,那如梯田般的層層疊疊,卻又如一本翻不完的書,講不盡,道不完的總是納西人的心靈家園。那潔白如玉的一片神地,不就應該天生為聖地嗎?那麼神奇,那麼聖潔,如果有時間,我一定要去那裏親眼看一看。可是……,我該走了,我清楚地知道,我該走了,雖然我是如此地眷戀著這片神奇的土地和這土地上熱情的人們,我愛他們,我真的愛上了他們,也許我從未如此動情過,但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如約前往西藏了,我是不能爽約的。可是?我該怎麼對她說呢,就這麼離去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一走,我是否還能夠再回來。

不想那麼多了,何必讓久違的歡愉又被煩惱打破呢?我拿起那卷長長的《神路圖》,納西先人透過曆史的時空與我隔世而歌。那翩翩起舞的歌者是天國的引路人嗎?如此陌生,卻又是如此熟悉,啊,那莫不是西南古國的飛天,就像我遊曆敦煌時,向我展開笑顏,引領我走向心靈的天國。我的心靈已經迷失了很久,沒有想到,在這西南之隅,古老的納西使者竟給我指點了迷津。我是多麼地熱愛你們,我是多麼地渴望和你們生活在一起,生生世世,讓納西文明的光輝照亮我人生的旅程。

是誰為麗江而迷戀?是誰和麗江結下了生命之緣?洛克?洛克。啊,我似乎有些殘缺的印象,是的,是那個寫出了《被遺忘的王國》的作者。如果有幸能夠在麗江定居,和這裏善良的人們結廬而居,我更希望自己能夠新手為麗江、為納西人著書立說。可是,我能夠嗎?唉,連自己都底氣不足吧。

整整一天,我和麗江、和納西人用心靈對話,用心感悟著東巴的神秘。天到傍晚,卻依然沒有得到她的消息,我又來到了街上,用我的身體去體味麗江的風、麗江的人。

悠閑的漫步後,我來到古城前的小橋旁,看著腳下淙淙的流水,感悟著生命的緩緩流逝,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這現代與古老的交界之處,我寧願看到時間的碰撞或停滯。我來到東巴教的八卦石前,輕輕地坐在旁邊,讓傍晚的微風撩撥著思緒。

電話鈴聲猛然響起,打破了我心中的沉寂。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話語:“你在哪裏呀?怎麼又跑出去了?”

“哦,我在古城前呢,就在八卦石前,那隻青蛙正看著我呢。”我有意把語氣放得輕閑,免得她以為我憋悶了一天。

“好吧,我現在就過去。”

不到一刻鍾,她便站在了我的麵前。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她的語氣中透著歉意。

“你怎麼還是這麼客氣。”我笑著說:“我自己不也過得挺好嗎?今天,我對你們納西人有了更多的感悟呢。”

“是嗎?可是……,我本希望可以請你去看《麗水金沙》的。”

“是你說的那場民族歌舞表演嗎?不用了,我們不是已經看過納西古樂了嗎?”

“不一樣的。”她的口氣中依然帶著些遺憾:“納西古樂你們未必聽得習慣,而《麗水金沙》卻是納西古樂和各種民族歌舞的大融合,有很多很特殊的民風民俗表演呢,比如納西青年的殉情啦……”

“沒關係的。”我打斷她的話說:“我已經很知足了。這幾天來,有你陪著,我才真正認識了麗江,認識了玉龍雪山,認識了納西民族,我想說,我要感謝你……。”說著說著,我不覺有些動情。

“看你,怎麼越來越客氣。”她笑了,笑得很可愛,幾天來,她燦爛的笑容常常把我打動,然而,我卻不敢直視,現在,借著夜色的掩飾,我可以大膽地欣賞她美麗的笑臉。

“明後天,我陪你去白水台、虎跳峽,對了,還可以去瀘沽湖,那裏可是真正的母係社會呢,你可以實地感受一下走婚的風情……”她開心地隻管說著,我卻有些不安。

“可是,我要走了。”我小聲說。

“沒關係,天還早嘛,我也不覺得累。”她全然沒有察覺我的語意。

“我是說我要離開麗江了。”我的聲音更小了,我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走,走了?”她的笑容凝結在夜色裏。

“為什麼?”

“我一直想對你說,可又不知該怎麼開口,我本應3月28日從麗江出發去西藏的,那裏的朋友在等我,我們說好了的,我也不想離開,可我不得不,我想,我……”我已經語無倫次了,我實在說不下去了。

“哦,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她輕聲說,慢慢地轉過身去,不讓我看到她眼中的傷感。

我恨自己,真的恨自己。

我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古城前,直到夜色吞嗜了古城、我和她。

七、麗江

4月1日

“真的要走了嗎?”她從桌對麵投來期待的目光。

我不知該做何回答,卻不能不回答。

我扭頭看向窗外,此時,正午的陽光投射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走著自己的路。就像我來到這個城市時一樣,一切都在按照自己固有的軌道行進著,忙碌的人們各自尋找著自己的目標,大家都是過客,而麗江城是永恒的。

我重新轉過頭來,餐館裏的人很多,聲音很嘈雜,但是就像沒有人會在意我和她的存在,我也絲毫不會在意身邊的人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的世界都是不同的,雖然大家身處一地。

我知道不能回避,更不能欺騙她。可是,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我又實在不願傷害那美麗的心靈,然而……我不得不開口。

“我必須走了,我在麗江的時間已經超支了。”我低聲說,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希望她沒有聽到更好,然而這是一種多麼可笑的想法。

“西藏的朋友在等我,我不能失約的。”停了一下,我又鼓起勇氣說:“我們約好要一起去尋找香格裏拉,那是我們夢想了很久的地方。”

這一切仿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沒有再說什麼,似乎輕輕地歎了口氣。

良久,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時間好象凝滯在這一刻,而這一刻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如此深的印跡。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她忽然打破了沉默。

“記得在古城的時候,我曾問過你,可是你卻笑著說那是個秘密。”我回答道:“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又何必強求呢?”

“如果你現在問,我會告訴你的。”她看著我說,眼神中傳達著一種異樣的神情。

“不用了。”我說:“也許我已經猜出來了。像你這樣一位知識麵廣,社交能力又強的女孩子,在這樣一個旅遊城市還會是做什麼的呢?”

她仿佛點了點頭,似在肯定我的猜想。

“其實,又何必非要知道你是做什麼的呢?”我接著說:“隻要知道我曾經到過麗江,曾經認識一位叫木童欣的女孩子,這還不夠嗎?”

“是啊,何必呢?”她喃喃著,心中似有說不完的心事。

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然後,她說:“我可以開車送你的。”

“不必了,你又怎能一直送我呢?路還是要我自己去走下去的。”

也許現在分手更好,我想,長痛不如短痛,還是不要給她增添煩惱的好。

我們倆走出餐館,站在街角處。下午的陽光熱熱的,照在身上有些發燙,我下意識地解開了外衣紐扣兒,抬頭看一眼那白亮亮的太陽,感到眼中澀澀的。

幾隻飛鳥展開雙翅劃過天空,潔白的羽毛在日光下透著朦朧的美麗,它們飛過了天空,留下了痕跡,就像我們曾經心靜如水,而過去的日子流過時水麵微微泛起了波瀾,讓我清楚地看到,它們曾經存在的證據。

我多麼希望,今天,隻是愚人節中的一幕話劇。戲演完了,我們也就可以散去,不用再費心今後的故事。然而,為什麼,今天的主角是我,我無法逃避,無處逃避……

“你能用納西語給我唱一首你們納西族的歌曲嗎?”我說:“那天在路上相遇,我就喜歡上了你的歌聲。”

她沒有說什麼,輕輕地,輕輕地,哼唱起一首納西族的傳統民歌,依照我這幾天的了解,我想那應該是《白沙細樂》的調子。因為是納西語,因而我是聽不明白的,但那纏mian哀婉的曲調卻讓我的心中漾起一絲酸楚。

“為什麼總是這麼哀婉呢?”我心裏想:“納西人總是為情所困呀。”

她唱完之後略停了停,然後說:“這首歌的大意是說:美麗的白雲啊,美麗的彩雲,白雲彩雲間,鷹隨鶴,鶴隨鷹,它們都飛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你們的歌聲總是那麼纏mian悱惻。”我歎了口氣:“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因為明朝成化年間麗江發生過一場大的戰亂,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人們害怕冤魂攪擾因而創造了這種‘安魂曲’,流傳至今,是這樣嗎?”

“嗯。”她點了點頭。

“你能認識麗江,我很高興,我……也感到滿足了……”她的笑容有絲苦澀。

“可是,別離的時候不要唱這種歌好嗎?”

她又是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我說。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用力把旅行包甩到身後,想對她說些什麼,但終於隻是說了聲“再見”便轉過身去。

“哎!”她突然叫我。

“什麼?”我急忙轉過身來。

“你會記得麗江嗎?”

“嗯。”我用力點了點頭:“終生都不會忘的,這裏已經成為我的家了。”

她沒有再說什麼,向我揮了揮手,我毅然轉身走上了出麗江的路。

身後傳來美麗的歌聲:

朋友 朋友

你不要走

綠水淺吟

雪山低頭

別忘了在麗江的美好時光

瑪達米

朋友 朋友

你慢慢走 慢慢走

前路漫漫水悠悠

別忘了在麗江的美好時光

瑪達米

朋友 朋友

你慢慢走 慢慢走

前路漫漫水悠悠

別忘了在麗江的美好時光

瑪達米

我的眼中一片潮熱,我不敢回頭,一直走下去,直到歌聲在耳邊越來越小,聽不見了,我才悄悄轉過頭去,隻見一個穿著淡藍色馬夾的身影隱隱站在街頭拐角處,陽光從她的身後射下,形成一個凝重的剪影。

“祝你快樂!納西姑娘。”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一路上,我的腦子木木的,身體成了一具行走的機器。好幾次,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轉身回去,可我明白,我的路還沒有走完,有些路總是要一個人走的……

尾聲

故事到此就結束了,我的朋友安然離開了麗江,踏上了去西藏的路,不久便失去了音信。我曾經問過他在西藏的朋友,那人告訴我,他們本來約好一起去喜馬拉雅山的,可不知為什麼他一直沒有等到聯絡。

有人說,在滇藏公路上見過一個身背旅行包的青年,長得很像他。也有人說,在金沙江畔見到他走過。可是,所有目擊者的描述卻都與事實有一定的出入,誰也不知他去向了何方,唯一相同的隻是他肯定在某個地方遇到了不幸。

我也曾千方百計地尋找那個名叫木童欣的納西女孩,可他寄回的包裹中隻有部分筆記,卻找不到那張讓他愛不釋手的在雲杉坪上的合影,我無從知曉那個納西女孩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加之記述的不詳,也無從查起,沒有人能夠告訴我是否有這樣一個姑娘住在麗江古城中。

我常常在想,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有一年的春天,有一個落魄的漢族青年來過麗江,曾和她一起度過七天美好的時光,不知道她是否還在等著他的回來。如果有一天能夠找到她的話,我想對她說,我的朋友他已經找到了夢想中的家園,找到了心靈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