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同池景初一起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一切。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確實是很多年沒有出去過了。
一個年幼的孩子沒有天真爛漫,一天隻能待在閨閣之內,也著實是可憐。
吳媽媽疼惜的看了看池景初,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放她出去走走也沒人知道。
咬了咬牙,吳媽媽終於是點了頭。
叮囑道:“半個時辰,就半個時辰,多穿點衣服,我陪您一起去。”
“好,謝謝吳媽媽。”池景初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捧著湯婆子,池景初和吳媽媽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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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就是一個深深地腳印。
池景初穿得太厚,由於長時間病弱,長得緩慢。
雖然已經快要到及笄之年,身子卻還是很瘦小,如今在雪地上麵走得有些艱難。
大病初愈,此時被寒風吹得縮著脖子,手裏的湯婆子的溫度根本就不能給她一點溫暖。
然而,這些卻還是抵不過能出來玩的喜悅。
她蹣跚的走了一會兒就開始喘了起來,走走停停看得吳媽媽心疼。
“姑娘,要不我們回去吧?”
“我沒事。”池景初對吳媽媽笑了笑,指著村口那棵樹,“吳媽,你看到那個大樹了嗎?真好看。”
吳媽媽順著池景初指的方向看去。
那雪天一色的天地間,矗立著一棵高大的樹,雖然現在已經是銀裝素裹的模樣,但是從晶瑩剔透的冰晶透出的綠色,能想象到這樹有多麼的枝葉繁茂,無數的冰錐向下垂著,看上去漂亮又危險。
不過樹下喧鬧的人群可沒有時間去欣賞這美景,吵吵嚷嚷的圍在一起說著什麼。
“那邊好像發生什麼事了。”
池景初衝吳媽媽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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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啊,你家相公受風寒這又不小心受了傷,得趕緊送去鎮上的醫館啊,這冰天雪地的一來一回都需要時間,晚了就來不及了。”
一個看熱鬧的大嬸子在一旁嘮叨著,話語裏透露著關心,手卻因為寒冷一直揣在灰色的棉襖裏,嘴裏一動一動還嚼著什麼東西,含糊不清的衝在地上的婦人嚷嚷著。
“就是,得先送醫館。”
“就是。”
她話一出,周圍圍著的人也急忙附和起來,口中白色的霧氣一陣一陣,卻個個都揣著手,沒有要上前搭一把手的意思。
地上一個發髻散亂的婦人此時正半跪在雪地裏,抱著躺在地上滿頭是血、麵容青灰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已經像是沒有了氣息一般,就那麼躺在婦人懷裏一動不動。
兩人身上的棉襖皆是補丁疊補丁,有的地方甚至還破了洞,露出了裏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棉絮。
婦人眉眼姣好,此時掛著清淚,還沒落下就在被凍得皸裂的臉上結成了白霜。
一雙粗糙的手還帶著發黑的繭,有的地方裂開來滲著血,此時暴露在空氣中被凍得通紅。
她攥著男人的衣襟,眼眶通紅,突然看向一旁站著的一個男人,急忙道:
“張大哥可否借你家牛車一用,我一介婦人又帶著個孩子,加上大雪攔路,實在是沒有氣力快速的將我相公送去鎮上,張大哥,你幫幫忙。”
孩子?
池景初探頭看了看,同在婦人一旁確實有個年歲尚小的孩子。
身形消瘦,巴掌大的小臉被凍得通紅。
相較於他父母的衣著,他身上的棉襖雖有補丁,但布料和他父母相比明顯新上一些,可見在家裏也是受盡寵愛。
他雙手扶住他娘的肩膀,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力量給與到他娘身上。
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冷,他通紅的小手在他母親肩膀上微微有些發抖。
隻是這偷偷一眼,那孩子仿佛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眼神朝她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就那麼在半空中對上。
孩子長著雙極其好看的眼睛,眸子烏黑透亮、幹淨、羽睫微翹,隻不過此時睫毛上沾滿了白霜擋住了眼瞼。
不知為何,對上他那清透眼眸池景初心裏突然一怔,訕訕的錯開了眼神。
“走吧。”池景初收回思緒,和吳媽轉過了身。
她們也沒有馬車什麼的,留在這兒也幫不上忙,就那樣看著對於那個孩子和他母親,對他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她自認為不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人,這世界上窮苦人那麼她也幫不過來。
雖然於心不忍,但是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