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江城長得芳華太難掩,由於我那快滿三百歲的兒子小水太深得我真傳,拽了拽麵前大嬸的衣角,“婆母,你長得真好看,比我阿娘還好看。”
大嬸瞄了我一眼,立刻笑靨如花,菊花。
“哎喲,小孩就愛講實話。”大嬸說。
“童言無忌,別當真。”江城說。
我橫了他一眼,還當自己呼風是風,喚雨絕不會給你雪的時候哪?
江城回敬我一個挑眉,我立刻小媳婦靠過去“相公,我橫著玩的……”
看來大嬸決定自動忽略江城的不懂事,伸手摸向胸襟,不知道她的胸懷是有多深,大嬸表情很用力,終於,掏出一疊暗黃的紙,遞到我跟前
“真是賤賣了,你們去打聽打聽,十兩銀子,到哪裏能買到這依山傍水,到集市添置物件也隻需半天光景,說良心話,看在你們都是老實人的份上,便宜你們了。”
我也從懷裏掏出個手絹,遙想當年,這手絹是我情竇初開時,熬了好幾個通宵,戳破手指十幾回,眼睛差點滴出血的豁命之作,當時覺得左邊的鴛鴦是他,右邊的是我,甜蜜滋生心田,奈何,他走來一看,‘繡隻鴨子作何?’
於是,表白未果,我便天天將這兩隻鴨子隨身攜帶,以此鞭策我的前進,奈何,天賦這東西,與生俱來,不得強求,現如今,我還是隻能繡鴨子。
我手中捏著銀子,江城湊近我耳邊,饒是一起生活了千百年,他靠得這樣近,我還是很不爭氣地紅了耳根,暈沉沉聽見他道“早知她將地契放在身上,我們該用搶的。”
江城活了十幾萬年,從不知何為悄悄話,他這句不偏不倚,一字不漏地都傳進了對麵大嬸的耳朵,大嬸本來準備卷袖子,再環顧四周,覺得自己是寡不敵眾,打架勝算小的很,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我手中的銀子,慌亂中少拿了一兩,拎起裙擺,撒腿而去。
小水撿起地上泛黃的地契,拍拍上頭的塵土,望望我,再望了眼他家傾城而立的阿爹,道“的確該搶的。”
我無語撫額,丟了幾株桃枝給他“小水,用你的本事,天黑前,這河邊要種滿桃樹,自己忙不過來可以請鄰居幫忙,叫我知道你敢動用法力,我會叫你爹爹收拾你的,我同你阿爹去躺集市,晚飯也找鄰居解決吧。”講完我便同江城勾肩搭背地走了。
身後是小水撕心裂肺地哭喊聲“阿爹,阿娘,最近的鄰居也在十裏外呢。”
我將我們不算樂觀的前景細細一作想,覺得,挨餓也要從娃娃抓起,便隨著江城一起腳下生風,轉瞬間,小水這可憐孩子的哭喊聲已消失於耳畔。
我覺得我這一生很是傳奇,這麼個結局是我所始料未及的,我身旁的是個大神,他隨便抖抖手,六界疆土各個角落都要配合地震上一震。
但由於我身旁的這麼個大神是個低調的主,不許我張揚,這極度不能滿足我各方麵的虛榮心,此番,我們去集市,便是找個寫書的,將我這不平凡的一生,如何從當初荒山野嶺間的黃毛丫頭進化成大神之妻,還生了個賊牛叉,帶出去倍有麵子的小大神等等大小事宜記錄下來,爾後散播出去,坐享世人豔羨眼神,走在街上會被人認出來,指不定往後村裏還能多分二畝地呢。
這種感覺,我每每一作暢想,總是會從睡夢中笑醒。
我還決定,等這本書一麵世,第一個便是要送給曾經跟我同在一片荒山野嶺間的小紫竹精,這丫頭,當年仗著自己頗有幾分姿色,趁著本姑娘年紀尚輕,尚未開化之際,捷足先登,將我情竇初開時鍾情的當地小地仙收入自己石榴裙中。
小地仙為了抱的美人歸,當著東始山所有小妖的麵,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句道“往後別再跟著本仙了,還有,你送的情信,本仙隻字未看,全當柴火燒了。”
我元氣大傷,奈何,我這人,好麵子,年輕時尤盛,望著最後一抹斜陽中的地仙,倔強道“你未看,又怎知那是情信?”
小地仙被我的話噎得麵紅耳赤,遂狗急跳牆,張口就直戳我痛處“本仙才不要跟個連自己是仙是妖都不知的怪物糾纏不清。”
我甚為看中的麵子被他接二連三傷了又傷,彼時,又沒個人跳出來幫我,於是,第一段情竇初開告一段落。
不過現在想想,那小地仙也委實太沒口德了,什麼傷人挑什麼說,回頭,出了書也該送他一本。
趕到集市時,江城的手還放在我腰間,我放眼一望,覺得這樣做會給這民風淳樸的小鎮刮來一陣颶風,帶壞小孩,建議他將手放下來,奈何,千百年來,他從未在這方麵圓了我的麵子,腰間的手一用力,我們之間的距離於是在淳樸鎮民的眼裏看來簡直就是狗男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