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麻子說聲“要不是看在汲掌櫃的麵子上我饒不了你。”回家去了。

苟候氏走到剌千刀的跟前,從腰裏掏出幾個銅板來,偷偷地遞給他,說:“你可別再惹他了,他是俺家裏的祖宗!”

剌千刀的就勢磕了個頭,說:“大娘,您是好人!”鼻子抽動幾下,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苟候氏對女兒說:“快抓把香灰去,給他抹抹刀口。”

玉翠答應一聲就走。

“不用了。”剌千刀的說著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把街心土來往刀口上一抹,鮮血立時止住了,他衝苟候氏說聲“謝謝大娘!”又歎口氣說:“窮人還是人嗎?!下輩子要是再叫我托生成人,我日死他娘!”以手作足,兩手撐著地慢慢地走了,眾人也歎息笑鬧著散開了。

汲長水望著剌千刀的歎了口氣,來到自己的“口口香酒樓”裏。

“口口香酒樓”座落在祈順路的北側,麵南背北,距北城門僅有百步之遙,屬於黃金地段,南來北往的客商多於此歇足,“口口香酒樓”的生意也因此格外興隆。

“口口香酒樓”是座二層小樓,具有那種典型的清式建築風格,挑簷畫棟,屋脊上蹲著雞、鳳凰、祿星老頭等吉祥圖案,門口上懸著“口口香酒樓”大牌匾,門框上的對聯是“吃南吃北吃東西口口果腹,品酸品甜品苦辣品品皆香”。

汲長水走進樓內。

酒樓迎門是一張大櫃台,櫃台上放著幾壇老酒,正中供一財神。屋裏擺著幾張被擦抹得一塵不染的黑漆八仙桌,樓梯靠在東牆上,樓上設幾個單間雅座;西側開一偏門,直通後院。

“老掌櫃的,您回來了?”酒樓的夥計兼賬房先生李寶財見汲長水進來,招呼一聲,忙迎上前去幫忙接褡褳、提肉。

“回來了,”汲長水答應一聲,問:“老大呢?”

“大掌櫃的在後麵做豆腐哩。”

“噢……”

“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汲長水轉身剛要走,就聽得門外有竹板聲響起,抬頭一看,是賈家戲班子裏跑龍套的夥計結巴三。結巴三說話結巴,說起快板來卻一點都不結巴,口齒清楚,編的詞也幽默笑人。結巴三站在門口,幾個小孩子圍在左右跟著看熱鬧。

結巴三手打竹板,衝著鋪麵大聲唱:

掌櫃的,你發財

伸手抓過元寶來

你發財,我道喜

窮要飯的來喝彩

我道喜,笑咪咪

老板心裏樂開懷

笑咪咪,賞碗米

叫花餓死可不該

……

汲長水走到門口,邊掏錢邊問:“小三,這幾天沒攬著活?”

結巴三點點頭。

“你師父身體還硬朗不?”

“他硬……硬朗著哩。”

“你說你年輕輕的幹點什麼不行啊,偏偏走南闖北地串百家門吃這碗百家飯!你看看你那些師兄弟,人家沒活幹了就各處裏找點活幹混口飯吃,再看看你——”

結巴三盡量不說話,以掩飾自己的缺陷,張口又唱:

掌櫃的,心眼好

伸手抓來金元寶

心眼好,得好報

子孫滿堂樂陶陶

得好報,沒忘了

窮要飯的真難熬

沒忘了,給賞了

積德行善功德高

……

汲長水見他轉了自己的話題,不好再數落他,一笑,把錢遞在結巴三手裏,笑著說:“哼,我看你呀,就是個懶漢。”

結巴三接過銅板,又唱道:

汲掌櫃的說我懶

說我懶來我就懶

爹死娘嫁撇下俺

沒依沒靠誰可憐

爹不管,娘不管

老天爺爺也不睜眼

我走街串巷要銅板

吃的就是百家飯

老少爺們不喜俺

地主老爺不待見

俺是門前的一塊屎

俺是地裏的半塊磚

沒人問來沒人管

誰來問來誰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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