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源家的四合小院處在三柳巷中段，七八成新的青磚院牆，大部分爬滿了常青藤的莖蔓枝葉。熊峻走到緊閉的橙黃色雙開櫸木門前，抬手敲動六角型底座上的黑鐵門環。
當當當，鐵環三聲扣響。隻一小會功夫，院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扇木門掀開了一道縫。
“哥哥，你回來啦。請等我一下。”稚嫩的童音從門縫裏傳出。隨即門後的鐵栓滑動，響了兩聲，兩扇門打了開來，露出了一個四五歲小男孩。男童的模樣跟熊峻很相像，臉頰略胖，還掛著少許的嬰兒肥。
熊峻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笑道：“哎呦，這是哪陣玄風吹轉天機。怎麼讓咱們家的小寶貝熊崎來開門了？”
熊崎眼圈發紅，顯得頗有點委屈，扁著嘴說道：“爸媽突然鬥起嘴來，那不隻有我來囉。哥，你快去勸勸。我一說話，媽就說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做聲，讓我自個到院子裏去玩。”
嗯了一聲，熊峻邁步走進門內，回身關門別上栓，便拉著小弟的手，穿過院子中間的碎石小路向正房行去。不大的院落裏種著兩顆槐樹，餘下的空地零散栽植著各種草藥。
沿著小路兩人剛走到正房門邊，便聽到老爸有些虛弱的聲音，“可能是熊峻回來了，當著孩子們的麵吵嘴多不好。”
“有什麼不好？正好讓他們也受受教育。”老媽口氣依舊是不依不饒，聲音卻低了幾分。
聽到老媽放低聲音，熊峻停下腳步，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將右手食指豎立嘴前，對弟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家夥一邊點頭一邊拿一對食指在嘴前比了個叉，示意封口。熊峻拉著弟弟，躲在窗邊。
“早都說過了，莊仙長對咱們家有恩。若不是他將我帶進白鷺吏部聽差，我們能買得起現在的房子？想想你家和我家的兄弟姐妹現在過得如何？”
“那也是你的醫術高明的緣故。”
“醫術高明就能到吏部聽差？那可不一定。我大師兄羅好問醫術如何？也沒能進太醫院。太醫院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反倒想起找他解決。我是運氣好，遇到莊仙長。他為人十分正直，才肯用我，不然我早讓人給頂替了。你以為現在就沒人想接我的位置？”
老媽沉默了片刻，輕輕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不過也用不著拿命去換。你就是不去吏部聽差了，隨便開個診所，我們也能過得不錯。不就是錢少些嗎？”
“這錢相差十倍，可不是少那麼一星半點。不跟你說了嗎，這次純屬意外。再說了，戰亂時節，做個尋常百姓也難保不會禍從天降。”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那可不同，尋常百姓遭難情況少之又少。你要出了事，叫我們母子三人怎麼過？”老媽語聲哽咽，似乎是落下眼淚。
“哎呀，別哭了。我如果戰死，會有二十倍年薪的補償金，還不夠你們三人花的？
“要錢有什麼用？你難道想看孩子沒有父親地長大成人？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老媽抽泣的話語聲中充滿怒意。
老爸歎了口氣，柔聲勸慰：“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峻兒漸漸大了，我想多攢點錢，讓他去道館試著學學道法。要能成為修士，哪怕是最初級的，也比我們強得太多了。”
幾句話下來，老媽大概被打動了，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雖然如此，你也不能去冒太大的風險。”
“我知道。這次不是意外嗎？”
“什麼意外？明明敵人已經逃走了，你偏要逞能救人。”老媽嗓門又拔高了八度。
“你知道啦？”老爸的聲音一驚。
“前幾日你的同事來訪，和你在廂房談論，偏偏有意無意地要避開我的耳目。許鐵軍的老婆張曦常去南門的酒肆，買些時令下酒菜，和我碰到好幾回。眼下她已是我的相熟的好友，今日裏我便到她那拜訪了一下。”
老爸連聲道歉，懇請老媽的諒解。
但聽得老媽得意地說道：“看你下回還敢不敢騙我。明明是逞能救人，硬說是戰鬥中救人所致。今天就教你一個乖，別總以為你的腦筋好用就來蒙我，我的頭腦也不簡單！”
“我也不是為了保住莊仙長嗎？他真力衰竭身體疲軟，如果受到強力一擊，必定沒命。而且我當時以為開了保護罩，一般的法術很難重創的。那一下爆炸之猛也確實是意料之外。不讓你知道，不也是怕你責怪嘛。”
“我怎會不知？要是別的事騙我，今日定會讓你掃地出門。你我夫妻同心，下次再不可以有欺瞞的事情發生。你當我是蠻不講理的潑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