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容易勸動了自己,事已致此,該解釋的也都解釋了,算了,走吧。
於是朝他一拱手道:“賢伉儷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既然尊駕並不追究在下的錯失,在下也不打算追討尊駕騙走的財物,如此就兩清了吧,在下就此告辭了。”
這麼客氣,足可以說得過去了吧——我說完,轉身就打算閃人。
不料李承軒卻道:“姑娘且慢……”
我疑惑地回過頭,問道:“還有什麼事?”
他居然微笑著道:“此時也近中午了,不知姑娘餓不餓?不如一同去吃個便飯可好?”
?!
我簡直難以置信,心想這人別是被各種情緒一齊衝得發昏了吧……幹咳了一聲方道:“李先生,尊夫人屍骨未寒,似乎要先殮葬了為好吧?”
李承軒這才恍然大悟似的向身後看了看,思索了一下道:“其實,我們也並沒有成過親……不能說是我夫人吧……當然,這個,殮葬是肯定要的,不過在下如今身無分文,唉,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呆了呆,問道:“既然如此,怎麼還有心思要請我吃飯?”
李承軒也露出驚訝的神色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姑娘你是否能請我吃頓飯……”
我……我看了他半天,發現此人居然表情誠懇,絕沒有失心風或者開玩笑的意思,心下掂量了半天,覺得吃頓飯好像也沒有什麼,他現在看來確實很可憐,也許在江湖上走多了,習慣於把悲傷埋藏在心底,一時也很難發作出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就算幫他把“夫人”殮葬了,也花不了多少錢,倒可以抵銷我一些愧疚:畢竟他不過騙了我些東西,我卻嚇死了人家的……怎麼說,同伴吧,就算她本來也差不多要死了,也說不大過去……
主意打定,我便道:“好吧,我請你吃頓飯,再資助你點銀子,多少讓尊夫人——呃,不管是不是尊夫人吧——入土為安,然後咱們算是完全扯平,從此各自上路,如何?”
李承軒點頭笑道:“如此甚好,在下感激不盡。”
我看著他的笑容,差點推翻了對自己的勸說,跳起來將此人胖揍一頓——可惜我沒有他翻臉如翻書的本事,說出來的話總是要做到的,隻好扭過頭去走在前麵,盡量不看他,多少能減低一些惡心。
找了家小館子,叫了簡單的飯菜。
我幾乎一口也吃不下,李承軒卻有如餓虎下山,風卷殘雲,看來這些天確實過得很苦,再想想那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簡陋房間,還有她臨死前對他不顧一切的維護,心又有些軟了。
也許江湖就是這樣殘酷,人死了,那一頁就要立時三刻翻過去,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既然生前已經盡心竭力,死後也就不必再表現得過分哀傷?
或者在漫長而艱辛的過程中,該說的都說完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如今死的死了,倒也輕鬆,活著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想不心灰意冷也難?
……
我呆了半天,才發現李承軒已經吃飽了,正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啜著,又恢複了悠然自得的樣子——老實說,這人不難看,但一張臉翻來覆去變化萬千,實在讓我很……佩服,剛湧起的一點同情又不知哪裏去了,隻好咳了一聲道:“閣下可吃好了?我還急著趕路,不如就將銀兩留下,閣下自行去置辦喪事吧。”
說罷正要伸手去懷裏摸銀子,李承軒卻伸手作阻攔狀,微微笑道:“姑娘何必太急?難得你我如此遭遇,也算是緣分,大家可以聊一會兒嘛。”
聊什麼?!我把眼一瞪,打算幹脆翻臉——他倒也識相,立刻收起笑容,正色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是說,在下非常感激姑娘的盛情,隻是還有一事想與姑娘商量。”
好吧,我深吸一口氣,送佛索性送到西——“什麼事?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