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古怪的她卻仿佛正中下懷似的,撫掌大笑道:“不止有一條命,還有一個人兒吧——命我要來無用,人兒倒還不錯——既這麼說了,那你就留在百花樓吧,幾時掙夠了銀子還我,幾時就隨你離開好了。”
這個“人兒”不知為何聽得我雞皮都冒了出來,趕忙問道:“我如何掙銀子還你?”沒待她回答,自己卻忽然醒悟道:“是了,我會種野菜、醃野菜,你隻要給我塊空地,慢慢的我自能把銀子還給你。”
她卻忽然臉色一變,道:“你是南小少林的和尚?”
我低下頭,惆悵地道:“現在已經不是了。”
她靜默了一刻,仿佛在用心思索,忽然道:“我知道了,你還是快走吧——姓馬的,速速帶著他離開,百花樓隻做生意,不惹是非。”
馬老大卻笑道:“是非不惹也已惹了,生意還要做下去,我勸你倒不如留下我們為好。”
她冷冷道:“好,要留,我也隻留下他,你快走,我的香雲階讓你這臭女人踏了半晌,已讓人惡心死了,還想留下?莫做夢了。”說罷又彎下身來對我笑道:“她說得也是,不過為你惹些是非也算值得……”
我不待她——不,現在我才明白了她的聲音為何古怪而熟悉,原來竟是個他!——說完,立刻觸了電似地跳開一邊,大聲道:“我也要走!你,你……”
人群中忽然又傳來方才那個人的聲音,語帶嘲諷道:“小和尚,別犯傻,留下來好處可大了——說不定過兩年就蓋起座萬花樓來,氣死這老妖怪。”
人們這次卻沒有大笑,而且竟不由自主般散了開去,隻餘那藍衣漢子,仍滿不在乎地站在原地,滿臉無賴的笑容,無所畏懼地向上看著。
那被他稱作老妖怪的人卻氣得簌簌發抖,忽然一縱身,向他飛撲了過去——這次輪到我吃驚了,天啊,難怪江湖無處不在,原來人人都會兩手功夫——正想著,就看見了更驚奇的事情:那藍衣漢子不慌不忙地紮了個標準馬步,待那“她”近身,右手握拳端端正正便揮了出去,看上去真是嚴肅得很,更顯得十分滑稽,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得有點過分了。
我轉過頭去,不忍再看,隻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一個驚世高手,想揍誰就可以揍誰,而不是隻能傻乎乎地站在一邊看著——這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恨聶小無,是的,他什麼都不怕,於是所有人都怕他,而我這種什麼都怕的人,也就隻落得個誰也不拿我當回事的下場——忽然悲從心起,我大力轉過頭去,想喝住那“她”不要濫殺無辜,我答應留下……話還沒出口,卻驚訝地張大了嘴——
隻見那藍衣漢子正吸一口氣收拳、起身、站直,而“她”竟直挺挺躺在他麵前三尺不到的地麵上,仿佛已暈了過去。
可我剛才好象並沒有聽到他那一拳打在“她”身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