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遠不敢開口,隻覺得陸陌離有點可憐,小小年紀被這般虐弄,可那是人家的親外孫,他也不好插手,他卻不知道陌離小兒的苦日子隻是剛剛開始……
沈九寒口中的練弓步:雙手抬起與肩齊平,呈一水平線,左右各舉一水桶,捅裏卻不是水,而是滿滿一桶的沙石,前腿弓,後腿蹬。也是堅持半個時辰,左弓步和右弓步每半小時一換。而至於砍砍柴,那是要讓孩子掄斧子砍到手破皮都未必能砍倒一棵樹的,而關鍵這惡毒老頭還要在破皮的傷口上灑上他葫蘆裏的酒,那種鑽心的疼,小孩子怎能忍得來?老家夥還說什麼疼到極致,就會麻木,讓陸陌離記住這些疼。這一天的折磨下來,讓陸陌離這原本不愛哭的孩子,倒是破了他繈褓時哭的紀錄。
然而這還沒完,練完這些稍作休息,老頭子卻又開口禍害人了:“這個世界最好不過奢華,最差不過三餐不溫飽,如果非要說人活下去的動力或者理由,那就是,欲望。窮得掉渣的人是求生欲,富得流油的人是求快感,生不如死的人是不敢死,但求一死的人是求解脫,說白了,芸芸眾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人隻是大自然的一份子,永遠難逃生死糾葛。因為無能為力,所以順其自然。因為心無所恃,所以隨遇而安。很多時候,人,隻能被動地接受某些事物,或者適應某些事物。所以人為了反抗命理,延長壽命,開始修行修道,以期成仙,壽與天齊。”然後右手抬起,往伏山方向一指:“常常身置此山中,你隻知爬山艱難,幻想一步登頂,卻未曾親眼看到山頂的風景。人需要常常提醒自己前方的收獲,若無目標動力,則無堅持的前提理由;甜,是苦的盡頭。若隻知人前功成名就,不懂人後辛苦耕耘,踏不出至死方休的腳步,那麼隻能山下仰望山頂,徒留羨慕嫉妒,抱怨雲雲。”
“啊?爬山?”稚嫩的聲音充滿了委屈。卻也明白了“老閻王”的用意。
“不知疾苦不付出,怎能登高處?”陌離聽到的隻是親外公的冷冷一答,當真是如他名字一般,讓人“九寒”。
小家夥咬咬牙,隻能忍著酸痛,向著伏山山道緩緩跑去,生怕停下來又得少一頓晚飯。他卻是受夠了吃不了晚飯,忍著饑餓,還要在一旁看著李清遠吃飯的煎熬。至於他外公?隻是坐於一旁喝著酒,也不知道這葫蘆裏到底裝了多少酒,怎麼也喝不完似地。他倒是對這酒很好奇,雖然每次破皮就讓他疼得入骨,可也是讓他傷口瞬間就痊愈。反正他沒見過外公吃過一口飯,按照他外公自己所說的是李清遠煮得難吃,其實到得結陽以上的修士就已是辟穀之身。
山雖不高,可對於六歲孩童來說,已是險阻。等小家夥登上山頂的時候,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雙腳一軟,倒地不起。
“登頂的風景何如?”青袍老者卻是早已在山頂等著他,此時背著左手,也不回頭,右手撚須望著遠處的雲山,襯著如雪的須發,仙風道骨。
不如何!陸陌離心裏這樣吼著。卻不是不敢說出來,而是無力開口,更無力站起來欣賞什麼鬼風鬼景了。這小家夥,下山時卻是李清遠給背回來的,因為他擔心小家夥半山腰就沒了力氣,所以一路跟著小家夥上的山,現在卻也佩服這小家夥的意誌毅力了,若換他幼時,怕是堅持不下來的,他卻不知道,其實這還要歸功於沈九寒的“虐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