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被人發現,別人會以為我拐賣兒童!”
“你才兒童呢!我比你高好不好?!”少年一拍桌子,引來咖啡廳旁人的幾道視線。他撐著桌子湊近她,漂亮的眉宇皺成一個川字,“你少?嗦,讓你定你就定!否則——”他伸出雙手對握,指關節發出一連串咯咯聲。
“行了行了。”對於他兒童級別的恐嚇,她簡直無語,“我可以幫你,不過得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年齡以及你來日本的原因。我至少得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逃學或者離家出走!”
少年嘀咕了幾句,最後還是不甘願地說了名字。
“優澤?”湛晴念著,“有‘優’這個姓嗎?年齡呢?來日本的理由?”
“年齡還有一個月滿十八歲!理由嗎?當然是來玩啦!現在是假期,而且旭川一年一度的冬之祭就要開始了!”
“你到底是怎麼來日本的?”她總是覺得這個少年怪怪的。
“好啦,你?嗦死了!快點去定房間,我幾天沒洗澡了,肚子也餓,拜托啦!”在少年的催促下,湛晴最終去酒店大堂定了間雙人房。
當然,一個單身女人定一間雙人房難免引來怪異目光,碰巧她心情也不好,狠狠瞪了那個接待小姐幾眼,對方忙恭敬地低下頭不再多事。
然而,等進了房間她才發現,雙人房裏麵,隻有一張大床。
“你,地上!”湛晴理所當然占據了大床。少年也不反駁,似乎對他來說,能有個地方休息已經不錯了。等兩個人先後洗了澡換上幹淨的厚重雪衣走出酒店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旭川是北海道第二大城,位置正中,以大雪山為背景,分布著大小一百二十條河流,自然條件優越,藝術活動頻繁。
美食方麵,旭川的拉麵非常有名,兩人自然不會錯過。
飽餐一頓後,兩人一路自和平大道購物公園逛過去。
“湛晴,快點過來!快點!”少年精力充沛,爬了一天雪山,此刻居然還活蹦亂跳,隻可憐她長期居於辦公室,運動細胞幾乎都壯烈犧牲了。
“沒禮貌!湛晴也是你叫的?”這家夥剛才在拉麵店趁她付賬時瞄到了皮夾裏的身份證,知道她的名字是“湛晴”就一直叫個沒完沒了。
“奇怪,不叫你湛晴,難道希望我叫你阿姨?”他自路旁小店跑回來,“咦,你臉好臭哦!”
“對著你能好嗎?”湛晴翻翻白眼。
“少?嗦啦!我剛才聽人說前麵有家不錯的酒吧,我們去狂歡一下!”接著,他不由分說,拽著她就往前跑。
酒吧播放著藍調音樂,熱鬧歡騰,各種膚色的旅人都有,大家彼此圍坐在一起,以混合式的語言做著半懂不懂的交流,互相舉杯大笑,模糊了國際間的界線。
優澤拉著她,很快便投入了這種無國界的歡樂裏。也許是氣氛太好,又或者是身旁的少年實在太會鬧騰。湛晴很快就忘記自己的酒量,幹掉了幾大杯啤酒。當然,放縱的報應來得很快,兩個小時後,她扶著酒吧外的樹幹,把胃裏的東西吐個精光。
看著腳步漂浮的湛晴,少年無奈地歎口氣,最終隻能背起她往酒店走。
“阿姨,你果然是阿姨耶……重死了!”他才抱怨完,脖子就被她緊緊勒住,“哇,放手,你不是阿姨,你是湛晴!”
她鬆開一點,繼續趴在少年背上,“別以為……我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喝酒根本就喝不醉的……”
“哦。”少年應著,抬頭去看天空的星星。北海道的天空,星星很亮,每一顆都清晰無比,但也都遙遠無比。
“什麼酒後亂性……都是假的,其實根本就是想亂才亂的……”少年背上的女人聲音似乎有些嗚咽,“為什麼呢……處女有什麼不好?喂,小鬼,你說,你喜不喜歡處女?”
優澤抽了抽嘴角,“你該不會想說,你愛上我了,打算獻身給我吧?”話音才落,他頭上就挨了她一下,“好啦,我說!其實現在這種年代,男生對處女的觀念已經很薄弱了!隻是對一般男人而言,如果對方是處女那當然更加完美!不過,假如那個男人隻是想玩玩,那處女對他來說就很麻煩——”頭上很快挨了二下。
“喂!”優澤冒火。
“一丘之貉……”湛晴摟著他脖子,眼淚終忍不住流出眼眶。
冬夜,她的淚水劃入他衣領,冰冰的冷,異常明顯。少年停下腳步,“喂,你該不會又哭了吧?拜托!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為了愛情這種事要死要活根本沒有意思!”
“你知道什麼?”湛晴愈加委屈,滿心的酸楚根本連說的地方都沒有,“我喜歡了他六年!這六年,我拚命讀書努力工作,全是為了他……可是,他什麼都不知道!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許寞非不知道,她認識他,比他認識她早了三年。
在他以為,她隻是他受邀客串講座時最勤奮最具天賦的學生,自信而有實力。但他卻不知道,要成為他眼中這樣的學生,需要在背後付出多少。為了去他的城市,她高考時瞞著父母偷偷改了誌願,結果差點被彪悍的母親打斷腿;為通過某幾個專業測試,她曾連續通宵達旦不眠不休地練習,事後卻好幾天高燒不退;每次為了在他講座上占到最顯眼的位置,她總是放棄午飯時間,隨便買個麵包在教室裏和著礦泉水充饑;為了爭取唯一的助理名額,她每天就隻窩在學校裏,哪都不去,最後為了跟他去巴黎她甚至離校休學……
“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對我說那些話……”
“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就去告訴他啊!”少年搖搖頭,將背上的人往上馱了馱,繼續朝前走,“既然愛得死去活來,就再去努力爭取啊!隻要還有努力的機會,就一直努力下去!在這裏和我嘰歪有什麼用,你這個阿姨真是……”優澤嘖嘖歎息,“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腦袋裏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既想得到又怕受傷害,整天就隻會做無聊事……喂,我的話這麼有道理,你該不會睡著了吧?喂……”
深夜的旭川街上,旅人漸漸少下來。寒冷的空氣中,還殘存著之前熙攘的氣息。
路燈昏黃,將少年的身影拉得極長。湛晴伏在他背上,眼睛卻依然睜著。她沒有睡著,她一直在聽,雖然頭腦昏眩四肢無力,可他的話,她還是一字一句都聽入了心底。
也許,他說得沒有錯。
她是很努力,付出很多,但這些事他都不知道,她也沒有一直努力下去。那夜之後,她以為他愛上了她,結果不是,還因為那些傷害的話,怕得逃走。是她主動放棄,獨自來到異地自怨自艾。
然而,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才發現。遠離,隻會讓她的思念泛濫成一片,開心時不開心時,她都會想起他。他冷漠的眉眼,他優雅的臉孔,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無人能及的音樂才華以及那些細微的很偶然很偶然才會表現出來的寂寞。
假如飛越半個地球都沒法泯滅這一切,她還離開做什麼呢?
無論離愛有多遠,她始終,都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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