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發去日本的時候航班出現了延誤,據說即將有台風登陸,天氣十分不穩定,也不知道要等待多久。
候機的時候閑來沒事,就開了電腦上網。看了看新聞,去了幾個常去的網站,最後檢查了一下E-mail。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封來自陌生地址的郵件,主題為“時漆”。我試著把鼠標移到那個位置,卻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最後好不容易打開,才看了第一行我就忍不住尖叫起來。周圍的乘客都怪異地看著我,我卻丟下電腦就往外跑。行李早已辦好了托運,我甚至都沒有去取,就那樣空著手上了地鐵。一路狂奔著鑽進去,整個人都抖得厲害,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仿佛我隨時會爆炸一般。我想我一定難看極了,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因為候機時間過長,在座位上睡了過去,連頭發都亂糟糟的。從機場發出的地鐵總是不會有太多人,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看到對麵玻璃上自己一閃而過的臉,忍不住伏下身,捂著臉哭泣起來。
“直到現在才看到你的E-mail,之前的那個郵箱沒有用很久了,是一個黑客發了我在某個BBS的信息給我,告訴我有很多信沒有讀,我點開看了一下,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也沒有想到你會寫給我。我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
“在外麵的這些年其實我也在想,自己這麼做的意義,可是找不到答案,隻能一直走下去。外麵的世界究竟好不好,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總之過過很辛苦的生活,也過過相對輕鬆的生活。但大部分時候都沒空去想太多事,因為總覺得這麼大了,再花爸爸的錢不太好,就一直忙於打工。也有時候連工作都找不到,就幹脆餓著,像流浪漢一樣。”
這一年高速鐵路已經正式開通,從布魯門到祈城從此隻需要37分鍾的時間。而從機場到站台是2個小時,從祈城站到我家是半個小時。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後也許,我就能夠見到時漆了。我稍微鎮定了一點,終於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許均忱,說:“我收到了時漆的E-mail,時漆要回來了。”
我的聲音抖得厲害,而且夾雜著哽咽,簡直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
許均忱也很意外,問:“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我才看了一點就跑回來了,現在在地鐵上麵,大概晚上九點就到祈城。”
“什麼?”許均忱愣了一下:“你不是去日本了嗎?”
“飛機晚點,我忘了取行李,電腦也丟在機場了……”我語無倫次,說到一半,終於又哭了起來。
許均忱沉默了好久才說:“你別太激動,我去接你,人不是已經回來了嗎?那還哭什麼啊?等他到了我替你打他好不好?乖,別哭啦,也不小了,周圍好多人在看吧?”
我轉過腦袋看了看四周,才發覺大家早已換成那種見怪不怪的表情,仿佛已經確認了我是神經病人一般。我在心裏一遍遍地對自己說:不可以再哭了,不可以在這裏哭。才終於又停止住哭泣,小聲說:“我知道了。”
“你先平靜一會兒,我打電話跟你媽媽和雪梨阿姨,你媽媽肯定又要罵你了,哈哈,傻丫頭。待會兒見咯!”
“好的。”
我掛了電話,忽然發現自己穿的是一件套頭的T恤,就幹脆把帽子拿起來遮住臉,這才低下頭去繼續哭。哭夠了,用手機登陸E-mail,繼續看他的信:
“謝謝你還記得我,我一直很內疚當初就那樣地走了,因為我怕你會挽留我,這樣,可能我就沒辦法狠下心離開了。離開也並非隻是因為我媽媽的事而已,當然那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但更多的,其實是我在害怕。怕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怕家長會的時候父母總是不在,怕周圍的人總是用怪異的目光看我。”
“我想我是一個很懦弱的人,像烏龜一樣地逃避,看似很厲害,小小年紀可以去那麼多地方,其實我自己明白,那是因為但凡在一個地方待很久,與人一旦熟識,我就想要逃跑。這可能是社交障礙的一種,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搞不好這是遺傳了我爸媽的性格呢。”
“對不起害你這麼擔心,也沒想到我爸爸出了這種事,我已經訂了機票,在香港轉機,明天下午應該就到達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