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樹下,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那種落寞孤單的表情,她單薄的身子,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樣,讓他忍不住想要好好的保護她。
涼亭內,他喝的酩酊大醉,醉的不醒人事,是她,將他扶回房中,為他蓋好被子,免他寒風侵骨之苦。
廂房裏,他第一次為她塗抹藥膏,看著那條盤旋在她潔白身軀之上,張牙舞爪驚悚可怖的長長刀痕,他的心劇烈的疼痛起來。
長廊中,是他們彼此表明心意的對方,就在那裏,他第一次知道,麵前的女子也是喜歡他的,那一瞬間,他激動無比,他覺得自己已經成為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蘇州寨,有太多太多,關於他們的回憶,這些回憶,都是美好的,那些在她進宮前的回憶,都是美好的。
可是這一切,在進宮後,是不是就變了呢?至少,他對她的愛,從來沒有變過,不管發生了多少事,不管爭吵過幾次,不管心痛過幾次,他的心,永遠都在她那裏,不曾離去過。
賽兒…變了的…是不是你…?
天空中飛來一隻信鴿,撲打著翅膀,輕輕的盤旋而下,穩穩的落在胤仁的肩膀上。
信鴿的到來將胤仁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他認出這是自己專門馴養的信鴿,是宮中的心腹聯係他時所用的信鴿,他輕輕的解開鴿腿上係的紅繩,將小紙條取下,托著信鴿往天空輕輕一拋,信鴿便如直線般撲打著翅膀飛身而去。
心中一凜,若非有急事,宮中心腹不會輕易給自己傳書,除非,是京城有變!
輕輕展開紙條,上書四個大字:趙妃有難。
胤仁臉色大變,瞬間變得蒼白無比,果然,她還是出事了,自己本就不該留她一人獨自在宮中,不過才離去了兩月左右,她便出事了。
胤仁將紙條緊緊捏在手中,眼神凜冽,疾步奔向馬廄,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舵主!你這是急著去哪兒呀!”
身後幾名小丫頭看見胤仁騎馬奔馳而去,急忙急奔幾步,跟在身後大呼道。
“我有急事!不必管我,你們各自顧好自己,告訴王二哥,將蘇州寨打理的妥妥當當,等我回來!”
胤仁回頭看了一眼,急聲說道。
說完便轉過頭,疾馳而去,馬蹄所過之處塵土激揚,不消片刻便消失在眾人眼前,隻餘下幾個小丫頭呆呆的看著胤仁漸漸消失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擔憂與不舍。
胤仁眼神凜冽,緊緊的盯著前方的道路,隻恨身下駿馬跑得太慢,恨不得馬兒生出八條腿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趕快回宮。
賽兒…我來救你了…你千萬要等我…
賽兒…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到我回來…
那些回憶,那些過往,那些承諾,如浪潮般在腦海中不斷翻滾著,女子一襲白衣站在瓊花樹下的身影不斷的回蕩在腦海中,就像一隻無情的大手,狠狠的擭住他的心髒,隻要輕輕用力,他便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那些錯過的,失去的,不再回來的,不能擁有的,這一次,絕不讓它們再一次從自己的身邊離去!
賽兒,這一次,絕不再讓你從我身旁離去!絕不!
唐賽兒躺在髒亂不堪的幹草堆上,沉沉睡去,自從被關進宗人府後,這是她第一次沉沉入睡,連日來的疲乏與困倦,早就將她折磨的身心俱乏,將她脆弱不堪的身體與內心一舉擊潰,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得到一絲放鬆,或許現在,隻有在睡夢中,她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吧。
在夢中,她看見了那個身穿紫衣的少年,騎著白馬,朝她疾馳而來,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條好看的弧度,雙眼漆黑深沉,喜怒難辨,隱隱帶著一絲焦急與不安。
胤仁…是不是你要來了…?
唐賽兒緊閉著雙眼,躺在髒亂的幹草堆上沉沉睡去,幾滴淚珠兒從緊閉著的眼角緩緩滑落,唐賽兒的臉上慢慢綻開了一個如水般溫暖的笑容。
忽然,迎麵狠狠澆下一盆冰冷涼透骨的冷水,將唐賽兒整個人從睡夢中狠狠的喚醒,打破了她數月來第一次做的美夢。
身體本就疲乏無力,睡在這陰冷昏暗的大牢中,陣陣陰風從四麵席卷而來,更是覺得寒冷刺骨,迎麵澆下的冷水讓唐賽兒覺得自己猶如墜入九天寒窟中,冰涼刺骨,刺得唐賽兒渾身禁不住打了個顫。
睜開雙眼,大腦還沒有完全蘇醒過來,仿佛還沉溺在方才的美夢中,微眯著雙眼,迷茫的看著麵前手拿水盆,冷冷瞪著她的冷麵嬤嬤。
“太後要見你。”
冷麵嬤嬤冷冷地看著唐賽兒,轉身便走,身後的幾名嬤嬤立刻衝上來,將唐賽兒一把從地上拉起,拖著便走出了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