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七月十四日,第二日。
雖是清晨時分,但天空烏雲密布。烏雲下的這條街道雖不繁華,但諸如醫館、藥鋪、謝庫、茶飲店、小酒樓、鞍馬店等各色店鋪應有盡有。店鋪的夥計們陸續為開門迎客做著準備,街上行人也漸多起來。
福滿急匆匆向李忠良家而去,路過李忠良的鄰居吳友翁家門前時,正看見吳家娘子與幾個人交談著。
吳家娘子:“我家相公風濕症犯了,疼得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你們幾位請回吧,書訟攤今天開不了張了。”
幾個人歎著氣欲離開,正看見福滿快步走過來。
一男子好事地詢問:“滿爺,聽說昨晚汴河上杜月娘的花船憑空燒沒了,是這麼回事嗎?”
福滿:“那你就得問老天爺了,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
旁邊的人還欲再問,福滿連連擺搖手:“稀奇古怪的案子一大堆呢,你們找別人問去吧。”
說罷,福滿緊跑幾步來到李忠良家門前,清了清嗓子,抬手敲門。
門裏傳出李忠良的聲音:“誰啊?”
福滿趕緊應聲:“李巡史,是我,福滿。”
李忠良:“什麼事?”
福滿:“回巡史,西郊發現一具女屍,府尹大人讓您去一趟。”
靜了片刻後,李忠良鬱悶的聲音傳了出來:“今日並非我當值啊。”
福滿:“是是,原本是該陸巡史當值,但是他今天沒法複差了,聽說他押解的犯人昨夜逃了幾個,他現在滿汴梁城抓逃犯呢。”
福滿嘮叨半天,門內卻無回應之聲。
福滿:“李巡史?”
李忠良:“知道了,門外候著。”
福滿連連稱是,但心裏不禁疑惑,這大白天的怎麼起這麼晚?
正琢磨間,福滿無意地往隔壁吳友翁家瞥了一眼,隻見吳家窗戶似乎有人影一動,待福滿仔細再瞅,又沒人了。
暗中瞄著李忠良家的正是吳友翁,此刻他從窗戶旁縮回腦袋,一邊揉著胳膊腿一邊琢磨著什麼。
吳家娘子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你不好好養病,尋思什麼呢?”
吳友翁小聲道:“隔壁李忠良兩口子挺有意思的,我發現啊——”
話還沒說完,吳家娘子便氣惱地打斷了他:“你呀,還操心別人家的事?養好病快出攤子吧。你那書訟攤子空著,你不難受我難受。從前日子還好過些,現如今一天比一天難,你替人寫一幅狀子才兩百文,都不夠這碗藥錢。”
吳家娘子一邊埋怨,一邊將藥碗遞給吳友翁。
吳友翁接過藥碗,聞了聞後皺眉道:“這藥是在前頭藥鋪抓的吧?沒用,不靈。你得去城南孫計藥鋪,說多少回了你也記不住,唉……”
吳家娘子鬱悶道:“毛病真不少,怨我怨我,我這就去。城南的道兒可不近,你自己在家少折騰,好生躺著吧。”
吳友翁一邊喝藥一邊擺手,示意娘子趕緊去。
吳友翁夫妻拌嘴之時,李忠良正在家中開解著王婉真。
“不用擔心,西郊那案子歸我來辦,正好方便了咱們。”
王婉真衣服穿戴得雖然整齊,卻顯得有些臃腫,此刻聽聞李忠良這般說,雖是點了點頭,但臉上的緊張之色並沒消減多少。
李忠良歎了口氣:“其餘的事等我回來再商量吧。”
說罷,李忠良轉身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但隻開了一人的空隙,他在門前一站,自然而然地擋住了福滿。
福滿忙向李忠良施禮:“李巡史,咱們得趕快走了……西郊路挺遠的。”
李忠良“嗯”了一聲,就要往外走,但福滿陪著笑臉又道:“李巡史,您換雙鞋吧,路途遠得很,還不好走,我怕累了您的腳。對了,再帶上塊帕子吧,屍體臭啊,再加上路遠,咱們趕到的時候,那味道肯定受不了……”
李忠良一邊聽一邊皺起眉頭,正待開口之際,王婉真已快步過來,掏出一塊碎銀遞給了福滿:“福滿,前邊有家鞍馬店,你跑一趟,租兩頭驢,快去吧。”
福滿沒等李忠良開口,便已將碎銀從王婉真手裏接了過來,喜滋滋地連聲道謝:“謝謝李娘子!”
說罷,福滿興高采烈地掉頭朝鞍馬店的方向跑去。
李忠良皺眉道:“那福滿明擺著是討要車馬費,你還順著他的意思。現如今這日子越發難過,何必出這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