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一路上沉默不語,表情沮喪,內心似乎在承受著某種煎熬。盡管我的心中也有很多委屈和憤懣,但比起吳瑞遭受的拳頭,我覺得我內心的那點感慨實在是微不足道。
出租車在家附近停住,小叔丟了一張鈔票,連同心愛的侄女一起丟下,獨自向家中奔去。出租車司機得到報酬,也無情拋棄了我,車屁股冒著煙離開了。夜越來越靜,街燈下零散的行人,偶爾從身邊飛馳而過的車輛,這個世界再不剩下什麼了。
晚風向我吹來,襲擊著我的衣襟,一身華麗的晚禮服與夜顯得如此格格不入。我在路邊找到一塊石頭,挽起裙擺坐下。此時,我才發現我是光著腳,腳板下沾著綠草汁,還有一簇泥巴。
我彎下腰,輕輕撥弄掉那些泥巴,在腦袋裏尋找丟失的鞋子。整個晚上,一切發生得都太快,讓我來不及思考。從吳瑞神奇的出現在Party,出現我麵前,向我伸出手邀請共舞開始……
在我離開時,他嘴角邊分明在流血,現在止血了嗎?一個人可以回家嗎?我一直在為吳瑞擔心。
“下次不要在外麵脫掉鞋子了。”是吳瑞的聲音,輕緩而又溫和。他舒展著上身,右手上拎著我的高跟鞋,站立在我麵前。
“你……怎麼會?……”我驚愕的望著他,嘴巴裏低喃著。他出現在我家附近,比出現在Party上更令我吃驚。
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和我一樣坐了石頭上,緊靠著我,彎下身子,輕輕拍去我腳板上的泥巴,幫我穿上鞋子。記憶中,這是他第二次為我穿鞋,上一次是在公司頂樓,那是我最難過的一天,在工作上受盡了折磨,還被他否定,當時心力交瘁,對他也痛恨無比。可沒想到,最終是他沒有嫌棄我傷痕累累的腳後跟,為我止傷,穿襪子和鞋,像家人一樣親切和溫暖。那是他第一次讓我覺得溫暖的時刻,而現在我又再次體驗到那份溫暖,從冰涼的腳後跟開始,經過膝蓋,一直溫暖到我的頭尖。很溫暖,很舒適。
我注視著他為我忙碌的手,心再次被打開,一份久違的情愫環抱著我,溫暖讓我的眼眶濕潤。我的目光從他的手移向他的臉龐,他的嘴角仍舊在流血,而他竟全然不知。我的手伸向他的嘴角,想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他的眼睛眨了眨,可能弄疼了他,“疼吧?”我輕聲的問。
“沒關係。”他有些靦腆的轉過臉去,晚風將他的鬢角吹起,夜掩蓋了他的冰冷和堅硬。現在,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跟我認識的完全不一樣,卸掉外殼的他是如此清新、含蓄和灑脫。
我們兩個人並排坐著,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跳聲、呼吸聲,身體移動時衣服發出的娑娑聲。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打破了沉靜,指著我家附近問他。
“這個地方,我以前很熟悉,隻是有一年多沒來而已。”他望了我一眼,溫和的說。可這並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是問你怎麼找到我的?”我重新問了一遍。
“隻要有心,還怕找不到嗎?”他抬頭望向夜空,像在回答我,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謝謝你!”我知道我再這樣問下去,也不會問到我想要的答案,幹脆放棄算了。
“那個人……他……你們……”他突然語無倫次。
“啊?”我被他弄糊塗,不知道他想要知道些什麼,現在想來,我當時是多麼的愚笨,自己就不明白他是想問我和小叔的關係。
“哦,沒什麼。很晚了,我該走了。明天你該上班的了吧?”他又終止了語無倫次。
“是的,明天我該上班了。”我接過話,疑惑從心底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