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曾國藩還藏著一點自己的私念,害怕勝保借進京勤王的機會吞並霆字營,這位自命清高的滿族貴族一向喜歡拉幫結夥挖別人牆角,什麼綠營、八旗、湘軍、太平軍、撚軍還是土匪團練,隻要能為自己所用,全都許諾高官厚祿加以拉攏,沒有一點原則,曾國藩在國難當頭之時一時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曾國藩不說,幾位心腹幕僚不能裝聾賣啞,年紀最輕的李鴻章首先自告奮勇跳出來,反正自己是小字輩,說錯了也無所謂,咬文嚼字說道:“恩師,勝保這是想借刀殺人,借著進京勤王的機會趁機消弱恩師的力量,恩師千萬不能答應他。”
“少荃,你隻看其一,未見其二,不去正中勝保下懷,在聖上耳旁編排咱們的壞話,什麼狼子野心,說一套做一套,天天標榜君君臣臣,到了關鍵時刻見死不救,此刻聖上被洋人欺負的正無處撒氣,一怒之下會把咱們老老小小全部斬盡殺絕,不去勤王是萬萬不可的。”
“恩師,要不咱派季高的楚軍或者我的淮軍進京勤王?讓那驕傲自大的勝保竹籃打水一場空!”
曾國藩拿起信封指著鹹豐的印章苦笑道:“你看看這是什麼?信裏讓你派能征善戰的霆字營進京勤王,你卻把剛成立不久的新兵派上去,這和欺君之罪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一樣掉腦袋?”
左宗棠聽著二人的議論,腦海裏馬上想起那位殺得洋人丟盔卸甲的黃孛,如果讓黃孛把駐守六安的手下調來五千人馬,全都配備上剛剛搶來的新式火槍,乘坐洋人的戰艦順海路北上勤王,說不定還真能發揮奇兵效果,打英法聯軍個措手不及,即免去了黃孛被軟禁的厄運,又能解除曾國藩對他的顧慮,萬一勝了那可立下赫赫奇功,憑著蒙古族的身份,其前程甚至可以直追曾國藩,越想越激動不已,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季高老弟,我們現在愁得恨不得豁開胸膛向皇上表露忠心,你倒是偷著笑出聲來,難道你想出了什麼好主意?”
“哈哈哈,不錯,我突然想出一個萬能之策,”左宗棠實在忍不住狂喜,開懷大笑道:“滌生兄,如果你能按我的計策辦,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跳出勝保所設的圈套,還能贏得保薦之功,讓黃孛為咱們建立絕世功勳!”
“黃孛?”李鴻章吃驚地問道:“他雖然在上海打敗了洋人,可就那幾百人如何北上勤王?”
“少荃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從祁門到京師遠隔幾千裏,而且多數是旱路,而從六安調出五千綠營兵到長江北岸隻在幾日之間,再用我們的水師戰船護送他們到上海更是迅速無比。隻要到了上海,就像嵩燾手下那位師爺所說,讓黃孛這位太上皇雇上幾艘火輪船,用繳獲的那艘英國戰列艦打先鋒,七八日就可以兵臨城下登上天津衛,出其不意打英法聯軍一個措手不及。”說到這,左宗棠動容道:“滌生,你們仔細想想,咱湘軍、淮軍和楚軍加在一起有多少火槍?就算把鳥銃和抬槍全都計算在內也沒有黃孛一半多,要知道黃孛搶來的都是最先進的新式洋槍,每人配兩枝都綽綽有餘,比鮑超霆字營還要威風八麵,再加上那艘戰艦上的百八十門大炮和一百多洋人雇傭軍,如果還不能取勝,那咱大清真得舉手投降,就像上次鴉片戰爭那樣簽下屈辱的不平等條約,繼續在洋人的鼻息下苟延殘喘,永世不得翻身!”
左宗棠一番大道理說得三人都不住地點頭讚同,郭嵩燾興奮道:“季高此計我看可行,用六百多人馬打敗同等數量的英法聯軍,就憑這份戰鬥力非其它軍隊所比肩,中堂大人趕緊下手諭吧,讓黃孛馬上做好出征的準備。”
“如果黃孛不願意呢?”曾國藩搖頭歎道:“誰都知道跟洋人打仗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要是尋找借口推延下去耽誤了行程,恐怕就是插上翅膀飛到京師也大事去矣,連帶著我們都得搭進去。”
“滌生兄,你不說黃孛這趟上海之行除了購買軍火外,還想接回張文禮的家眷?那咱們何不賣黃孛一個人情,派人把張文禮的家人護送到上海去,然後深明大義,再許以高官俸祿,保證讓年輕氣盛的黃孛殺向京師。”
“季高說得對,咱們大清敢跟洋人交手的少之又少,既然黃孛三番五次找洋人麻煩,就說明此人痛恨洋人,讓他北上勤王是最好的人選,也許真會創造出奇跡來!”
曾國藩在幾位心腹幕僚竄掇下終於打定主意,站起身走到案桌奮筆疾書,少頃就書寫完畢,叫來親兵連夜把信用六百裏加急傳遞黃孛,同時派心腹大將楊載福速回湖南長沙護送張文禮的家人到上海彙合,忙完這些已經過了四更天,一夜沒睡的眾人才各自散去,準備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