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瑰色桃瓣順著清風，穿過烏木細雕的窗欞，輕盈地落在雪浪紙上，彎翹的花瓣像一隻畫舫飄於泠泠湖麵。桃花落，春意濃。
鳥架子上的白鴿似乎感受到窗外大片盛放桃花的妖嬈，歡快地鳴叫了一聲。細細地吹幹墨跡，我將信紙卷好，放入了翠綠的竹筒。竹筒顏色翠得如同翡翠一般，枝節狹長，正是種在長安的碧波翠竹。
“該喝藥了。”洛謙端著藥碗，無聲無息地從後麵走來。
藥碗旁有一碟子蜜餞。他知道我怕苦，每次煎好藥都會細心地擺上蜂蜜釀的黃杏。
聞著厚重藥味，我習慣性地皺皺鼻子：“嗯。”
喝下藥，苦澀極快地在口中蔓延開來。我放下藥碗，正準備含入一顆蜜餞，卻抬頭發現洛謙不在身邊。每次喝藥時，他總是不太放心，定要親眼看我喝得一滴不剩才肯離去。
今日他有些反常。
他站在窗邊，嘴角逸著淡笑，若有所思。幾片桃花瓣疏疏地散落在他的衣裳上，懶洋洋地順著衣褶滑落。
絕不是表麵上的平靜，我深知他，或許將有事發生。
“扶柳，今年的竹子很翠，大概秋天莊稼的收成很好。”洛謙轉過身，擋住了春日酥綿的陽光。
“哥信上說，長安一帶雨水充足，或許是個豐收年。”我略略提了一下昨夜信鴿帶來的家書內容。他的目光還停留在鴿腳的竹筒上，手指輕輕敲著書桌，不緊不慢：“糧食充足，兵馬也肥了。”
我有些沉不住氣了，上前幾步，將藥碗塞入他的手：“秦艽、附片、羌活、杜仲各多了一錢，木香與甘草卻少了兩錢，你存心害我是不是？這樣的苦！”
“多吃一些苦，才能長命百歲。”他順手將藥碗擱在書桌上，又撥掉了衣裳上的桃花瓣，才握住了我的手腕：“總不能因為怕湯藥苦澀，便減輕了份量，失去了療效。你若不健健康康，我們又怎能兒孫滿堂呢？”
他的指尖搭在我的脈搏上。我的脈跳清晰地傳送到他的心間，脈象節律，一浮一沉，他同我一起跳動。“你要我喝什麼，便喝什麼。這一生，我是要陪你長命百歲的！”
他笑開，將我擁入懷中。“扶柳，你要時刻記著自己的話，不要食言！”
“那我發誓！碧落黃泉，上官扶柳永遠都不會離開洛謙！”我貪婪地聞著他的氣息，是淡淡的藥香，有一種苦味縈繞在身。很多年前，他的身上隻有清水墨香，縷縷沁脾。如今，他日日為我煎藥，墨香盡去，染了滿身藥香，揮之不去。
“古人言，一諾千金，你可要守住誓言！”他忽然取下鴿子腳上的竹筒，在我眼前晃了晃，才笑容可掬道：“那這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