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翰州,朔方原
“在天啟城,真的看不到那麼亮的星星。”公主悄悄取過一塊木板,坐了下來,“殿下。”清武正打算起身,被公主拉了下來,“連命都快保不住了,將軍還那麼拘禮,真是,真是愚直得很。”清武隻得坐了下來,卻仍舊忍不住,“外麵寒氣太重,殿下還是……”“出來看看星星,蕊兒以前告訴我,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逝去的人,北邊那顆星那麼亮,是不是姬武將軍他們呢?”公主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寒風吹起鬢角的長發,臉頰被凍得微微有些紅。“那,那不是的,那是北辰星。”清武有一些慌亂,不過作為武人,自然知道代表著武神的北辰七星在什麼方位。
“噗嗤!”公主不由笑出聲來,清武不知道公主為什麼發笑,卻也不好問,隻好呆呆地看著天空,公主也沒多說什麼,隻是盯著天上的星星,似乎在嘟囔著什麼。
“將軍為什麼從軍呢?”
清武被劃破安謐氣氛的話嚇了一跳,“報效皇恩是臣子的本分,陛下需要臣等去守衛,帝國的疆域……”說道這裏,清武又看到了公主帶著笑意的眼睛,突然也笑了,“長公主明鑒,帝國的班直侍衛,一個月的薪俸可以在家鄉一年的收成,年紀幼小的時候,又總覺得未必做不了將軍,頭腦一熱便和同鄉從了軍。”清武吐了口氣,“可到了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小的隊正,跟隨姬武將軍五年,征討過宛州的河絡,迎戰過夜北,到最後,將軍也終究沒記得我的名字。”
“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辛稼軒的詞中有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句子,讀起來叫人熱血沸騰,可是死去的大好男兒又有多少人會被記住呢?”公主的眸子不像先前那麼亮了,聲音也漸漸小了,“將軍這一步,走的拙劣了,若是能安心在家躬耕,卻也不用來北陸受苦,連活不活得下去都不知道。”
“隻怕若是這樣,也會在家中自怨自艾當初沒有抓緊機會闖蕩,世上的事情,總是你羨慕我,我嫉妒你,人心苦不知足,我們這些小兵丁無非是比比級別,薪俸。而北陸的大君,朔北的單於,他們的貪婪便可以改變千萬人的命運。”
“是的,即便是最清心寡欲的長門僧,也未必沒有欲望。”長公主若有所思,“將軍不妨猜猜看我從兒時的願望。”“在下不敢。”清武搖搖頭,“小時候,父皇總是忙於政務,抽不出時間陪我,母後宮裏雖然有很多人,但總是覺得孤獨,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學習禮儀,那時候總想,要是快快長大就好了。”
“隻要快快長大,便可以自己走出那片牢籠,就可以幫助父皇,讓他不要太勞累,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可以當自己,當父親的女兒白格,而不是大胤長公主。”躍動的火光印得公主的臉有點泛紅,聲音雖然依舊柔和,但也起了波瀾,“可是長大了,顧慮和擔心卻總是與日俱增,有時候心情很亂,又不願意讓別人擔心,有時就寫在紙上,好多事,說又說不清楚,仔細想起來卻有點煩。”公主頓了頓,“夫子都很喜歡我,說在宮中能看到純淨的笑容,說我是宮中的陽光,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想笑,但我是宮中的陽光啊,就強迫著自己開心。”公主的笑容一如以前一樣柔和而美麗,“其實開心久了,也就習慣了。”
“殿下……”清武想說什麼,做出了欲言又止的摸樣,撓了撓頭,“本來想找些話勸勸殿下,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清武訕訕地笑笑,“可是,我想,我要是能夠守護住身邊的那幾個人,我就滿足了,這些年,公主守護了那麼多人,幫助了那麼多人,我的心中很感佩。”
“是流星!”明亮的光芒劃過朔方原的天空,僅僅一瞬便消失在天際了,清武頹然坐下,“傳說流星經過的時候,在衣角打上一個結,許下的心願便統統可以實現,可惜了。”“將軍看這裏。”清武不由自主側過頭,長公主潔白的裙裾上,是一個細細小小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