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心願(1 / 2)

漫天的大雪,嘶吼著衝殺在狂風中的戰士們狠狠地將興奮著發出鳴叫的武器送入對手的身體,血液彌漫在土地上,將白色的蒼茫大地染成紅色,周圍的同伴越來越少,狼族們特有的腥氣不斷地撞擊著已經脆弱不堪的嗅覺,全身的氣力不斷地流失,僅僅是憑著多年軍旅的本能才沒有被尖銳的狼牙撕破喉嚨。

多久沒有感覺到這種絕望的感覺了,絕望到連嘶啞的吼叫都難以發出,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強大了,憑著手中的利劍可以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去守護自己為數不多的驕傲,去爭,去搶,去拿到那些值得擁有的東西。

“你的心大,命裏缺窮,你要的,別人不給,便隻能去奪去搶。”可是為什麼要爭呢,到了最後,還是要死在這裏,姬武將軍的槍術是帝國聞名的,手中的猛虎嘯牙槍號稱槍中之王,即使已經幾乎是武者中神話般的人物,最終也還是隕落在了北陸翰州一個不知名的山穀中,屍體被白狼啃食,首級被趾高氣昂的敵人們高高地挑在了槍杆上,最終化為塵土。

會死在這裏,還是,要死在這裏啊,和幾千名同伴一樣,像野狗一樣死在荒野中,不甘心,不可以,我還有心願沒有完成,我的血還沒有冷,手臂還沒有老得提不起長槍利劍,真是可笑啊,我的肩膀還承受得住腦袋的分量,為什麼要就這樣放棄呢?

清武強忍著腦袋中劇烈的疼痛,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篝火的光有一些晃眼,雪花噗噗落地的聲音似乎還在不斷鑽進耳朵裏,火堆前,是一個素淨的影子。

“小人該死!”清武猛然驚醒,想掙紮起來行禮,身體卻不聽使喚,“小人……”

“將軍右肩的傷並不要緊,雖然傷了皮肉,但看來將軍及時清洗了,這裏天氣嚴寒,血也止住了,雖然不容易收口,但是也不會有大的妨礙,但將軍肋下的淤痕很深,恐怕是傷了內腑,本來將軍身子康健倒也無礙,可這些天一直奔波,傷勢也便有了些許積累,這一下爆發出來便很難撐著了。”跟長公主的對話,大部分在奔波中,安靜下來,清武才發覺公主的聲音很柔和,讓人心神寧靜,即便跟著身份差異如此懸殊的人說話,也一點都沒有帝國貴族慣有的趾高氣揚的語氣。“將軍不用拘禮,格兒的命托付在將軍手中,要走出這廣闊的朔方雪原,可仰仗將軍的利劍和武技了。”公主輕歎了聲,止住了打算支起上身的清武,“楓林小時候總是頑皮,惹出了禍端又不敢向父皇稟報,格兒便和太醫們學了些包紮止血的小手段,真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管用的時候。”

“將軍,我們一定要走出去,如果現在放棄,恐怕隻能順遂了別人的心意,我們活著,有時候不能隻為了自己,可在死的時候卻也不能便宜了別人。”清武的眼睛亮了亮,卻還是沒有說得出話來。

…….

“這是撬板,晉北那邊的人又把它叫做雪橇。”和公主相處了不到兩日,清武發覺一向看起來嬌生慣養,看起來比較矜持的公主其實性子很活潑。“聽說殿下從小在禁中長大,絕想不到殿下居然知道如此多的東西。”長公主放下了手中的木板,“夫子說,為政者以民為本,首要便是察民情,知民生,得民心,因此總是讓我們讀些九州地理誌的書,在晉北的一本書中說,在雪國,大雪漫過膝蓋的時候,行走不便,人們便用木板綁在腳上,用樹枝支撐身體,既可以行走不至陷在雪裏,在方便的時候也可以滑行加快速度。學名就叫做撬板,民眾們往往卻喜歡叫它作雪橇。”公主的嘴角總是掛著笑,即便天天隻能吃著最粗糙的麵糊,也從來沒有過怨言。清武試著走了兩步,步子有點笨拙,綁著木板的時候腿也覺得沉重了不少,不過踩到雪地裏居然感到了地麵堅實的感覺,果然是適合在雪地行走的簡易工具。

“殿下,我們有十天的時間,如果在十天之內我們能夠到達北都城或者找到青陽人的隊伍,我們就能活下去,不然,就餓死在朔方原了。”清武殺了戰馬,在翰州的冬天,鮮肉可以保持幾個月不腐壞,燃眉之急的口糧問題總算暫時得到了解決,“今天再去尋找寫枯枝,能夠帶著幾捆柴火上路也能多一些預備,殿下,咱們明天就出發。”公主輕輕點了點頭,眉毛彎成一個小小的弧度,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清武愣了愣神,長公主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就像,就像清晨的陽光,陽光灑下來的時候,似乎心中的陰影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