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頭的這一煙袋,雖不至要了蘇蘇的命,卻敲折了她的肩胛骨。她本想堅持下去,定要求得江老頭鬆了口,奈何疼像是火,在身體裏在骨頭裏燒,她一聲慘叫之後,便軟癱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阿淩於心不忍,弄昏了她。
再醒來已是夜深時候。
她張開眼睛,一眼望到綠豆色紗帳子,在燈光裏尤其顏色暗鬱,仿佛是長滿水藻的池塘,透過水藻,蒙朧看到一個人的影子,纖瘦,線條卻柔和明媚,她猜該是阿淩,張嘴喊了一聲,是用了力氣的,可是叫出來的聲音,卻隻像是未斷奶的小貓哼哼。
那人卻已聽到了,急衝過來,掀開帳子看她,春光燦爛的臉,果然是阿淩。
她要坐起來,可是手才一動,便牽的整個身子催折的疼,好似有人橫刀立馬,一刀,如同雪光,將她斫成兩半。
她失聲驚叫,臉色煞白,阿淩急按住她的手:“別亂動,你傷得不輕。”
蘇蘇咬緊牙,想忍住不叫,額上冷汗卻已涔涔,實在忍不住,隻得哼出聲來,恨恨道:“你爹真下得去手,對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我早提醒你,你偏不聽!”
“我的傷……”
“骨頭已經接好了,不過要養些日子,不能動!”
蘇蘇立時張大了眼睛:“我哪有時間養傷,段郎還在等我救命呢!”
阿淩也有些急起來:“難道說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聲音激切,卻又想,自己這氣生的無謂,人家也不定會領這個情,或者反而要罵自己多管閑事,頓了頓,吸口氣又道,“我意思說,就算要救別人的命,也要力所能及,現在力所不及,你又何苦呢!”
蘇蘇卻像聽不懂他的話似的,盡管掙紮,可是她每動一下,肩膀都像有火在燒著,更向四肢百骸伸延,仿佛有人拿鑽頭在裏麵鑽,一寸一寸。阿淩看她這樣痛苦,卻又強作忍耐的樣子,實在不忍,放開手道:“行,隻要你自己能站起來,你盡管去好了,去求我爹,讓他再把你的右肩打折。”
他這話不得不使人心寒,蘇蘇一個激靈,終於安靜下來,可是眼淚竟是止不住流出來,連她自己也覺得莫明其妙,怎麼就哭了呢,在阿淩麵前,阿淩,到底是一個不相關的人,而自己這弱軟的一麵,當然是不好讓他看到的。
可是她製止不了她自己,愈是要製止,眼淚便愈是奔流不止,好像洪水衝毀了堤防。
阿淩歎氣道:“哎,你放心吧,我總會幫你!”
他這話說得實在讓蘇蘇感動,可是在這個時候,又實在有些不和時宜,有誰會對一個不相關的人,散播無謂的關心。可是他的眼睛裏透出來那樣一種堅毅的光,讓人不得不相信,他說得字字都是真的。這反而讓蘇蘇更加不安起來:“為何幫我?”
“哎,你給錢啊!”他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了,仿佛剛才的一本正經不過是假裝,“有錢的不是老大麼,而且我確確實實,不想再過這種有今日無明日的日子了!”
蘇蘇卻因他這話放了許多心,隻要他不是為了別的目的,沒有別的目的,隻單純的為了錢,她便願意接受他的幫助,這讓她知道他這幫助是無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