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an先生說不過她,隻得笑著認輸了。
打那之後,Han每周三和周六去上兩次芭蕾課。周三那一堂課下午四點鍾開始,三點鍾學校放學,Yuan太太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開車送他到三十英裏外的舞蹈學校上課。一個半鍾頭的課,她就在外麵等著,除了有時候抽空做些謄抄樂譜的活兒,什麼都幹不成。這段時間,Russell就托給鎮上一個開中餐館的熟人照看,坐在喧鬧油膩的店堂裏看書做功課,有時候晚飯也在那裏解決,等Han上完課一起回家。Russell起初有些不願意,直到Yuan太太答應他,八月份過生日的時候給他買一把四分之三大小的大提琴,才又高興起來。
暑假快開始的時候,那個舞蹈班的老師找Yuan太太談了一次,說Han的身體條件很好,對跳舞又很感興趣,建議她帶Han去曼哈頓的舞蹈學校報名參加暑期班,生怕他們擔心學費的問題,還特別強調,在那所學校裏,七歲到十歲的男孩子是可以免除學費的。
於是,Yuan太太瞞著先生,帶Han去了一趟曼哈頓。
在林肯中心一間看起來像小診所似的房間裏,有個醫生模樣的人給Han量了身高、坐高,手臂和腿的長度,又讓他向前屈體,一節一節地檢查他的脊椎,說他是今天第一個完全沒有脊柱側彎的孩子。然後他又被帶到一間通體純白的大房間裏,那裏早已經有許多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在等著了,五個老師一字排開坐在房間的一頭,有男也有女。Han按他們的要求做了一些技巧動作,又回答了幾個簡單的問題。這是他到美國之後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講話,卻看不出緊張,口齒也很清楚。對Yuan太太來說,哪怕最後沒能錄取,僅僅是這樣也就足夠了。
一個星期之後,一封信寄到Yuan先生家裏,告訴他們,Han被錄取了。那個暑期班是要住校的,學費雖然免除了,但膳宿費還是要交。Yuan太太又任性了一次,堅持要讓Han去。
於是,那個暑假,Han獨自一個人在曼哈頓待了六個禮拜,那是他第一次離開家人,在學校裏跟一幫同齡的孩子一起過集體生活。讓Yuan先生夫婦吃驚的是,他不僅過得挺開心的,還交到了一個名叫Lance Osler的朋友,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總是Lance長Lance短地說個不停。
暑期班結束之前,照例有一次家長日的活動,Yuan先生一家都去了。Han把自己的新朋友Lance Osler介紹給爸媽和弟弟認識。Lance跟Han一樣大,是個開朗隨和的小男孩,他倆同住一間宿舍,到哪兒都在一起。Russell是不怕生的,很快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麵玩得很開心。Yuan先生夫婦也終於放下心來,為Han感到高興。
活動進行到一半,負責所有男生班的老師卡拉曼羅夫斯基突然找到他們,問起開學之後Han還會不會來上課。
Yuan先生笑著解釋,他們家離這裏單程就將近六十英裏,實在太遠了。不過他們還是會為Han在家附近找個地方上舞蹈課,等到明年學校放假,再來這裏報名。
這個卡拉曼羅夫斯基是個退休的舞蹈演員,說話帶些東歐口音,毫不掩飾地聲稱:“這裏才是全美最好的芭蕾舞學校,Han不應該半途而廢,因為他是為跳舞而生的。”
這話讓Yuan先生很吃驚,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這樣一個整天鑽在實驗室裏的人會有一個為跳舞而生的孩子。最後,還是Yuan太太先開口了,她看著Han說:“你來決定吧,如果你想來,媽媽肯定支持你。”
Lance Osler也在一邊滿是期待地等著,Han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我想來。”
Lance發出一聲歡呼,Russell做著鬼臉抱怨了一句:“看起來我還得繼續在采蓮齋做功課呀。”
Yuan先生伸手摸摸Han的腦袋,笑道:“你奶奶總說你很懂事,怎麼這件事情上這麼任性啊?”
Han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幾乎無聲地說道:“我答應過雯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