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大人。”
“你知道他在哪裏了?”
“不知道。”阿訥的聲音很低沉,背挺得很直,即使不知道,也沒有一絲要轉身走回房間的意思,而是說完話就徑直走了。
月華看著他的背影,有些頹然的坐在了一旁的床上,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她已經很疲憊了,本來想要休息一下,但心中又像是糾結了萬千根絲線一般無法放開,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了好多。
“大人到底怎麼樣了啊?隻是叫我們來,來了以後又不見他人影,總是神神秘秘的,我們也很辛苦啊!”
“還有這個村子是怎麼回事?一走進來就都哭喊著要我們高抬貴手,真是莫名其妙。”
“阿訥也是,直接就走了,雖然我書讀的比他多,但這種動腦子的事情也不能每次都讓我來做嘛!”
………
“月姑娘,月姑娘,你在聽麼?”
阿敏的聲音雖然一直沒斷過,但聽起來就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月華的思緒漫無目的飄了很遠,身體軟軟的靠在了床邊,眼睛也有些支撐不住的合上了。
恍惚中,似乎周圍突然就變得混亂了起來,阿敏的聲音再次響起,卻隻聽他不住的喚著“大人、大人”,是找到明珪了麼?他怎麼樣了?有沒有救出瑛姑?
一連串的問題好像又在她的腦海中過了一遍,但終究抵擋不住黑暗的誘惑,在經曆了無數的恐懼、驚嚇、擔心之後,她終於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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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望月樓,大廳中央。
近十丈寬的圓形高台上,十幾個妙齡女子各自擺弄著自己的樂器,演奏著絕妙的樂曲,而在她們正中間,則是一個清麗靈秀的女子,手中輕輕敲著玉色牙板,和著樂曲,清聲唱著婉轉悠揚的小曲。
圓台下,數十根高大的石柱中間有輕薄柔軟的細紗飛揚,遮掩住來此尋歡賞樂的賓客,還有手上托著銀盤,靈巧的穿梭其中的小廝和婢女。
“應鍾的病終於好了,好久沒見她登台了,今天真是來對了!”坐在離圓台不遠處的一個客人,欣賞著台上的表演,臉上滿是讚賞之色。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說的就是這樣的曲子啊!”坐在他對麵的另一個客人端起了手中的酒碗,含笑說道:“這碗酒必須得敬鄭兄,若不是鄭兄,小弟哪裏能聽到如此妙音。”
“哈哈,喝酒就好,你我不必這般客氣!”鄭姓男子身材高大,聲音爽朗,就像長安城中每個大周男子一般,處處透著豪爽之氣。
“小姑娘,再把酒給滿上,今日要與王兄喝的不醉不歸!”鄭郎幹完了一碗酒,舉著空酒碗,向站在一旁斟酒的婢女說道。
年輕的婢女端著酒壇,恭敬的替麵前兩位客人的空酒碗裏倒滿了酒,這女孩看起來像是新來的,不過就算動作還不太熟練,但也還是有著望月樓裏慣有的清爽氣質。
“你是新來的?”鄭郎是望月樓的常客,雖然不敢說認識這店裏的每一個人,但大多數的小廝婢女他還是熟悉的,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孩,看起來倒是麵生的很。
“奴家剛到這裏,很多東西正在學習中,冒犯之處還請郎君見諒。”女孩的聲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清秀爽利,乍一聽,倒是有點像台上應鍾的音色。
“哈哈,月娘教出來的人,有誰敢不滿意!不過我不講究這個,隻要給我端來足夠多的好酒就夠了!”鄭郎哈哈一笑,又仰頭灌下一碗酒。
女孩再次上前斟好了酒,又退到了一旁,身子雖然恭敬地站著,眼睛卻看向了不遠處的高台,臉上露出了安靜的微笑。
她正是應鍾的妹妹瑛姑,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卻沒想到在大水即將淹沒洞穴的時刻,一個男人將她救了出來,之後,她又重新見到了太陽,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姊姊,也從此在望月樓裏安了家,成為了這裏的新員工。
“阿瑛,有人要見你,快去清商閣看看!”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瑛姑的回憶,她抬頭一看,穿著一身湖綠色襖裙的碧煙就在前麵,她現在顯然一副快忙瘋的樣子,不過還是沒有忘記轉頭和她說話。
“哦,我馬上就去!”瑛姑趕緊將手上的酒壇交給旁邊的另一個婢女,快步向樓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在心中暗想,會是誰呢?她在這長安城中隻有姊姊一個親人,還有誰會來找她?
一踏入清商閣,她就看到了跪坐在矮榻上的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這望月樓的當家人月華,她今天罕見的穿了一襲輕軟的白紗長裙,跪坐在那邊,顯得很是沉靜嫻雅。而坐在她對麵的男子,則是一身窄腰緊褲的胡服打扮,看起來英氣勁朗。
“瑛姑娘身體好些了沒有?”男子看到瑛姑走了進來,麵帶微笑的打了聲招呼。
看到瑛姑有些遲疑的表情,他又繼續開口說道:“剛剛去陪幾位大人打獵,還沒換衣服就過來了,你大概是沒認出我來吧。”
竟然是他!瑛姑忍下了就在嘴邊的驚呼,是那天救了她的那位大人,隻是他今天這一身打扮和那天相差太多,整個人的氣質都完全不一樣了,也難怪她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