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唇又動了,這次隨風吹來,明明不該有聲音,然曹戩卻能清晰地聽見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剖腹……救孩子……”
曹戩再次怔住,“不……”他難以接受地盯著她,搖頭。
求你,救孩子。
求你……救孩子……求求你……
求你……
女人無聲,隻用含淚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身邊麵色慘白的少年,一顆淚承載不住自身的重量,自沾血的眼角滑落,黯淡的眼中最後一抹微弱的光芒越發的無力。
曹戩不忍再看,身體坐於冰冷的地上,轉頭茫然的在地上尋找,然後他找著一把短柄的匕首。女人見了,朝他微不可察地頷首。
曹戩明白,女人已是油盡燈枯,僅憑最後一縷希望支撐到如今,可當刀舉至她臃腫的肚子上時,卻無論如何也落不下。
他不敢,妻子便是以這種方式悲慘的死去,難道現在他要用同樣的方式結束另一個女人的性命?
“不!”
曹戩慌亂地把刀扔開,等他再抬頭朝女人看去,看到了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自女人幽暗絕望的雙眼中,流出兩行刺目血紅的淚──
眼中,是無盡的乞求。
我的孩子……求求你……
求你救救他!
這雙眼睛,如一雙大掌把曹戩整個身軀牢牢束縛,困得他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就這樣,再沒有退路。
不知道是哪一份力量驅使,曹戩眼中含淚,再次握起這把鋒利的匕首,用衣服拭去匕首上的血跡,揭開覆於她身上的血衣,落刀之時再看一眼,女人染血的嘴角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欣慰笑容。
一顆心,一放一縮揪緊,痛不堪言。曹戩用力閉上雙眼,再猛然睜開,默默的雙眼中隻剩下義無反顧。
他明白,此時此刻,自己終生將無法忘記。伸手狠狠抹去擋在眼前的血與淚,他定神,舉刀落下──既然無法遺忘,那就徹底銘刻。
刀子在女人遍布烏青淤痕的肚子上劃開一道血痕,隨後向兩旁分開,鼓起的子宮露出來,動刀之人沒有片刻猶豫,又在子宮上橫切一刀,羊水囊膜被打開,裏麵的羊水早已經流盡,一根尖頭的樹枝隻差一寸便頂上孩子的腦袋。
一雙染血的手把孩子取出來,把刀割開臍帶,曹戩用手碰碰這個孩子,這個脆弱的生命細微的動了動,無恙,是個堅強的孩子。曹戩再也無法控製心酸的淚水,任其安靜地滴落於孩子沾染汙穢的臉上。
再看向女人,她臉色白得無法想象,失去光澤的雙眼一瞬不瞬落在孩子身上。曹戩把這個孩子輕輕抱於女人眼前,泣聲道:“是個男孩,還活著……”
女人再次笑了,眼眶盈滿晶瑩的淚水,於這一刻的笑容,美好而聖潔,令人不忍直視。曹戩抱著孩子,茫然無措地看著她永遠的闔上雙眼。
對著了無聲息的女人,抱著弱小不堪的孩子,於灰暗得透不過光明的林中,曹戩喉嚨翻滾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嗚咽,淚水於眼中翻滾,最終悲憤難忍地用盡所有的力氣,朝著透不過光的灰暗天空發出震碎靈魂一般的嘶吼。
“啊──啊──”
痛徹心扉的聲音穿透層層阻礙,衝向雲霄,撼天動地,驚起飛鳥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