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一塊一塊地清理著石塊,似乎很安全,他有了這番鼓舞,便把手機設置成“常亮”模式,開始擴大這個空洞,他伏在地上取下一塊又一塊的碎石,同時警惕著隨時可能發生的餘震;必須在下次餘震到來前跑出去,李淮在心裏催促自己,似乎餘震將在下一秒來臨。他似乎相信了這種錯覺,開始卸下大塊的石頭,天花板下角的空洞看起來搖搖晃晃,李淮掂量了一下洞上壁的質量,以為還算可靠,又接著清理,他現在充滿信心,像初二時第一次把求愛的信息發給旁邊的女同學一樣,不過這次可不會失敗。
最終,他把熱水瓶和自己帶了出去。
李淮沒有時間休息,提起水瓶向著看起來空曠的地方,隻是看起來而已,李淮心裏明白這座城市,尤其是這片區域的建築密度,他在廢墟上跌跌撞撞的跑動,終究跌了一跤,摔碎了水瓶,他並沒停下,也沒去在意周圍滿目瘡痍的廢墟。地震毀了這座城市,不會因為它的富有而有其他的選項。李淮終於跑到了區中心公園,或者叫它的遺址,好在這裏足夠開闊,已經有一些人在這裏,全是受傷的人,至少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折磨,在哀傷的哭泣聲裏,李淮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平息心跳。
他拿出手機,還是沒有信號,已經08:10了,救援工作不知道怎麼搞的,居然這麼糟糕,連一架救援直升機也沒看見。李淮檢查了自己的腳,隻是破了點皮。接著餘震再次襲來,尖叫聲此起彼伏,同樣,幾秒鍾後,震動戛然而止。李淮不知道這樣高的地震頻率是否正常,也不知道這次地震的波及麵有多麼廣,不然救援隊沒道理現在還沒到,他隻是覺得自己應當做些什麼,也許還可以救一些人,畢竟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些信心,何況自古以來,不用擔心自身安慰的人總有理由做些頗具英雄主義的事,而且理由總是讓人看起來很是高尚。
李淮站起來,深呼吸一口氣,向著一堆人走去,從他們叫嚷的語句中,他知道那裏有人被埋在廢墟下了,也許能幫些忙,他想。
是一個小女孩,睜著眼睛,李淮走過去正好撞在他的目光上,他突然想起初中的那個女孩,他心砰砰地跳起來,便將頭側向一邊問旁邊的一個男人,他正指手畫腳地說:“不要亂動,要等救援來了才能救,不然弄不好吧小孩弄傷。”
李淮問他:“你們準備怎麼把她救出來?”
“救她?”,那男人盯著他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死都死了,救個毛!”男人把臉扭向前方,努了努嘴,“那兒,下麵有個小孩,還是活的。”
李淮看了看那個女孩,張著眼睛,然而她卻死了;他向男人努嘴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對麵站著的人,他正鼓著眼睛盯著自己,李淮彎下腰從縫隙裏看見了一個小孩,還是個嬰兒,正在酣睡,鼓鼓的小肚子一上一下,凸顯著死寂中的生命力。
李淮點點頭,“對,這裏看起來還好,叫一個人守在這兒,”李淮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盯著他,便清了一下嗓子,“等救援隊來了再救他。”
李淮便掉頭走開了,那些人似乎不喜歡他,他坐在公園裏,看著抽泣的人群,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該傷心一下,可是似乎沒有什麼可傷心的,他沒有親人在這裏,對朋友也漠不關心,事實上,他甚至自以為看淡了死亡,自從外公死於肝癌那天,於是他對自己開始那些恐懼的想法有些懊惱。李淮看著他們哭成一團,還有陸陸續續來這裏哭的人,他們想必都死了親人或者毀了萬貫家財,李淮覺得自己有無量佛的慈悲,因為他覺得自己同情他們。可是那些人呢?立在那兒毫不動容的人,他們也無所牽掛,還是早已斷了塵世間亂七八糟的情感,還是時代造就的冷血的中國人?
他想不了這麼多,何況哀傷也一點一點從哭聲裏爬入他的心靈,李淮揉著腳,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升起來,像那個少女的眼睛,不知太陽會流淚嗎?
他想起地球上災難,還有那個末日的預言,可是那是那一年呢?一二年的事了,卻什麼也沒發生,末日主義者失望了,不過那時李淮還小,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觸,據說很多人因此做了很多荒唐的事,像殺了老師或者**什麼的。
而現在災難終於發生了,李淮想,不知道人類還會做出什麼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