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顏紫雨的介紹,文史遠率先發言:“跨入新世紀,價值取向更趨多元化,各種思想文化不可避免地要發生激烈的碰撞,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既要依靠法律的權威性和強製性,也要靠黨員幹部的自覺性和自律性,天野不斷有貪官出現,這就為我們敲響了警鍾,今後我們在任用幹部上一定要把好關,凡是不能廉潔自律者,堅決不能委以重任。”
喬織虹也說:“同誌們,官德很重要啊,無德則不能為民,無德則國家無序,無德則民族衰微,今後我們任用幹部一定要在德能勤績上進行考核,沒有官德的人,堅決不予錄用。”
向天吟說:“落實以德治國,必須大力加強黨的建設,特別是領導班子和幹部隊伍建設,深入開展反**鬥爭,充分發揮廣大黨員的先鋒模範作用,以良好的黨風政風帶動社會風氣的根本轉變……”
麵對這些人唱的高調,王步凡不想多說什麼,始終低頭不語,王步凡不說話,顏紫雨、江融河和伊鶴鳴也沒有說話,會議一時陷入僵局。
喬織虹打破僵局說:“我們要轉變作風,密切聯係群眾,真正樹立起人民公仆的形象,堅決製止和克服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和享樂主義思想,安邦興國,以德治國。那個啥,現在米良文因為搞**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卷煙廠的工作不能受影響,卷煙廠是我市的納稅大戶,又是個副廳級單位,選一個什麼樣的人當廠長關係到天野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因此省委對卷煙廠的事比較重視,馬書記和劉書記都親自過問了廠長人選的事情,下邊請步凡同誌談一下吧。”
聽了喬織虹的話,王步凡本來想把孔子關於“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思想闡釋一下,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而是直接說:“鶴鳴同誌說吧。”
伊鶴鳴把喬織虹的意圖說了出來:“根據工作需要,報請省委批準,準備讓發展銀行的行長賈正明同誌到煙廠去當廠長,調發展銀行的辦公室主任萬千紅同誌去當財務科長,大家議議吧。”
伊鶴鳴的話剛落音,廉可法就先放了一炮:“賈正明這幾年在發展銀行也沒有幹出什麼政績,職工對他的意見很大,對這個人的任用一定要謹慎些。”
“根據我對賈正明同誌的了解,我認為他出任天野卷煙廠的廠長不一定合適,正像喬書記談到的官德問題,賈正明的官德過硬嗎?”向天吟慢條斯理地說。
向天吟表了這個態,大家都不吭聲了。文史遠又開始說懷疑賈正明在經濟上可能存在問題。喬織虹被文史遠的話刺激了神經氣得臉色漲紅,一怒之下把茶杯一摔說:“散會,這個事情改天再議!”說罷先離開了會議室。
向天吟見喬織虹已經走遠,感慨道:“女同誌到底是女同誌啊!這樣不太好吧?”
廉可法也歎道:“不該,不該這樣啊!”
文史遠附和道:“是啊,是啊!她怎麼能這個樣子呢?”
其他人誰也沒說話都灰溜溜地離開會議室,文史遠麵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幸災樂禍,伊鶴鳴一臉沒趣,這是她第一次在市委常委會上丟麵子。
大家剛離開辦公室,市委大門又被上訪的群眾堵死了,這次來的是發展銀行的幹部職工,並且還打出了“決不能把有經濟問題的人調離崗位”的橫幅標語。
麵對發展銀行職工的集體上訪事件,喬織虹心中自然明白賈正明有無經濟問題,她把這一情況立即反饋給劉遠超,劉遠超也無奈了,最後決定為了穩定大局,賈正明的工作暫時不予調動。喬織虹又提議讓尤揚到卷煙廠去當廠長,讓職工民主選舉財務科長,這個方案對劉遠超有利,最終得到劉遠超的支持。
事隔一天,喬織虹又一次組織召開常委會,這次她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講了講,政協主席廉可法表示支持民主選舉財務科長的辦法,文史遠提出尤揚太年輕恐怕難以駕馭煙廠的局勢,見沒有人附議,又說尤揚的提升速度似乎太快了。這次人大主任向天吟倒是很給喬織虹麵子,當麵質問文史遠:“史遠同誌,你的提升速度也不慢啊!按照你的這種說法,是不是你在近期內就不能再提拔了?我們黨不是一直提倡幹部年輕化的嗎?”向天吟這樣一問,文史遠顯得很難堪,其他人都不再說什麼,煙廠的事終於在這次常委會上通過,尤揚被確定為煙廠的廠長,並沒有人說他不懂煙廠的業務。
常委會結束後,王步凡剛到辦公室裏,尤揚跟進來,現在尤揚一夜之間也成了副廳級幹部,王步凡對他便客氣起來,要去給他倒水,尤揚急忙奪了茶杯自己倒了水,然後坐在王步凡對麵的沙發上,態度顯得很誠懇,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步凡說話了:“小尤,你的進步很快,我一邊向你祝賀,一邊為你擔心啊!”
尤揚對王步凡的後半截話似乎沒有聽懂,很驚訝地望著王步凡沒敢問。
王步凡繼續說:“企業不比行政上,行政上就那麼幾個辦公經費,大家都用眼睛盯著,你隻要不是手握人事大權和工程審批大權的幹部是很難搞**的,即使你搞了**,也是不起眼的小**,沒有人會去注意你,而像煙廠這樣的大企業就不同了,它是天野市的納稅大戶,人事關係也比較複雜,前任廠長因為貪汙自殺,肯定會有很多漏洞需要你到任後去修補,你跟了我那麼長時間,咱們可以說是同事加兄弟般的感情,在此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真心希望你一路順風。”
“王書記有什麼指示就下達吧,我一定會牢記在心的。”尤揚的態度很誠懇。
王步凡點了一支煙,在考慮著他要說的話是否該說,說出來後尤揚會是個啥反應。最後他出於對尤揚的關心說:“小尤,人如果說得高尚些,在改革大潮中是為黨為人民,為我們這個國家的複興在奮鬥,說得低俗些,很多人是在為名利而奮爭,不管高尚也好,低俗也好,辦任何事情都要有個底線,萬不可超越了這個底線,雷佑胤、暴平軍、侯壽山和米良文這些人就是明證啊!”
由於王步凡的話太含蓄,尤揚似乎仍然沒有聽明白,說:“請王書記明示。”
尤揚要調到煙廠去當一把手,王步凡怕尤揚在經濟上犯錯誤,就有意很含蓄地這樣提醒他,希望他能夠過了金錢和女色關。
也不知尤揚是真聽不明白,還是故意裝糊塗,對王步凡的話一直沒有反應,王步凡就不想把話說得太直露。
其實尤揚是個很聰明的人,從王步凡對他的態度開始冷淡那一天起,他就反醒了自己,知道自己辦的一些事情可能已經引起王步凡的反感了,而今天王步凡的話他聽得很明白,卻故意裝糊塗。在他看來,未來的他,在政治前途上肯定是要超過王步凡的,因此對王步凡的提醒就不屑一顧了,甚至還認為王步凡有些迂腐,他認為現時代的官員,像王步凡和林濤繁這樣的人不能不說也是一種可悲,侯壽山和文史遠當初都在他們之下,而他們後來都超越了。現在王步凡還大談為官之道,其實他本身就不精於為官之道。以己昏昏,何以使人昭昭?也就是由於今天的談話讓尤揚有了想法,從此以後他便慢慢地與王步凡疏遠了。王步凡認為他與尤揚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與為謀。尤揚認為王步凡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再也不想聽他的任何話了。
37王步凡認為省委秘書長邊關勸他要多到基層去的建議是非常正確的,他本來想在處理完“一〇七爆炸案”的理賠問題之後就下鄉去,可是市裏的一些雜事一拖就拖到十一月中旬。
市裏邊這一段時間沒有什麼大事,王步凡主動向喬織虹請示要到各縣去督導“小康戰略”在基層的落實情況。喬織虹說:“幹部到基層去搞調查研究是好事,我們要把它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去理解。我其實也很想下鄉,可惜肩上的擔子太重,日常事務又太多,身不由己啊!原定重陽節舉辦天野市第一屆石榴節,後來覺得條件還不成熟,改在明年了,今年我準備搞個百叟宴,宴請省市老幹部,省委馬書記對此很重視,我這一陣子主要忙這個事。”
王步凡這次下鄉不準備到天南、東南、天西、天北和東遠縣去,他想到其他偏遠些的縣裏去搞調查研究。
此前省委副書記劉遠超交給喬織虹一個任務,明年市長換屆選舉時要把天野的副市長配齊,省委組織部的意圖是讓一個年齡大些的副市長到人大當副主任,讓平江源到政協去當副主席,把市政協副主席劉再娜調到市政府這邊任副市長,市政府的秘書長這次不在提拔之列,市委辦公室主任尤揚去了煙廠,喬織虹提議讓另一位副主任當了主任。既然要配齊副市長,就要早些內定人選。喬織虹內定的人選共有七個,天南縣縣委書記王宜帆,天西縣的縣委書記李光源,東南縣縣委書記孔放遠,東遠縣縣委書記張沉,西遠縣縣委書記範士林,天北縣的縣委書記時運成,天野市發展銀行行長賈正明。
王步凡現在是抓幹部的副書記,考查幹部的事情本來應該他去做,可是喬織虹推薦的這些人中間大部分與王步凡有關係,因此王步凡有意想回避一下,向喬織虹說明原因並且建議說這項工作也不急,林濤繁副書記在中央黨校學習快回來了。最好等林濤繁書記回來後,讓他和組織部長伊鶴鳴去考察。喬織虹采納了王步凡的意見,決定考察幹部的事情等林濤繁回來後再說。王步凡這次下鄉的任務多少也有些變味,不是去調研而是去查北遠縣的問題和南山縣的問題,臨行前喬織虹對北遠縣和南山縣的問題沒有往深處說,王步凡也不便仔細問,隻有到時候酌情處理。不過王步凡能夠感覺出喬織虹現在與文史遠已經有矛盾了。
天野市“一〇七慘案”的善後工作基本結束,文史遠受呼延雷之托,拍賣了侯壽岩的山岩建築公司,所得款項全部用於理賠死難者的家屬,由於理賠方案合理,主要責任人又都死了,這個震驚全國乃至世界的大案,既沒有引發群訪事件,也沒有處分其他官員,隻是把抓城市建設的一個副市長給免職了,另外就是很沒有意義地追究了一下那個死人王步流的刑事責任。
山岩公司的全部資產被李爽的直爽公司吞掉,以前王步凡總覺得李爽的公司不會有那麼大的經濟實力,沒有想到人家是藏而不露。省城那邊還有一家直爽公司,竟然比天野的直爽公司實力還雄厚。據夏侯知說,天野的直爽公司董事長是李直,總經理是李爽,省城的直爽公司董事長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妹妹呼延霞,總經理是李直的大兒子李平穩。呼延霞從市委書記任上退下來之後,弄了個省政協副主席,平時不怎麼上班,坐著一輛豪華奔馳車到處去攬生意,有些時候直接亮出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牌子,她現在把主要精力和時間都放在直爽公司裏,據說省內各大公司要想承攬什麼工程都要先和呼延霞打招呼,凡是不經呼延霞同意的就別想接到工程,各公司接到工程後都要先給呼延霞付一筆中介費才能開工。這樣一來天野有李直,省城有呼延霞,這對老情人現在聯起手來把河東省的建築業市場幾乎快要給壟斷了。
名義上得道山開發工程是王步凡負責的,實際上文史遠現在經常插手得道山的事情,王步凡不想與文史遠發生爭執,幹脆向喬織虹進言讓文史遠抓了得道山的開發工程,他則一心下鄉去搞調研,到基層去落實“小康戰略”重要決策。
下鄉那天,天野市街道兩邊有很多人在摘石榴,據喬織虹說天野市要舉辦什麼百叟宴,準備請省市老幹部來天野品嚐石榴,指導天野的工作。也不知是誰給她出的這個鮮招,如果能夠把百叟宴辦好,肯定會產生很好的影響。王步凡望著道路兩邊掛著石榴的果樹,心情很好,看來明年九九重陽天野市舉辦第一屆石榴節是比較合適的,到時候肯定會有大批的遊客來天野參觀旅遊。
車到《天野日報》社門口,趙謙理下車去接記者聞過喜。聞過喜是趙謙理大學時期的同學,新聞係畢業參加工作後一直在《天野日報》社工作,是報社有名的捅婁子記者,這幾年寫了不少反麵的報道,揭露過不少貪官汙吏,為此被人威脅過,也被人毆打過,但趙謙理說聞過喜以反腐英雄自居,誓言錚錚地說自己甘願死在反**的戰場上,也不願作個禦用文人。王步凡這次是下去查問題的,離不了新聞記者的曝光,他就讓趙謙理事先與聞過喜聯係了一下,說讓他一塊兒下鄉。王步凡與聞過喜也算認識,但打交道不多。聞過喜也不像有些新聞記者那樣一天到晚圍著領導轉,他愛深入一線,敢於報道別人不願報道、不敢報道的事情,因此王步凡比較喜歡他。
趙謙理和聞過喜從報社出來後,王步凡沒有下車,聞過喜上車後與王步凡握了手,坐上車王步凡發現他手中拿著當天的《河東日報》,王步凡還以為有人把北遠縣的問題捅到省報上去了,接過來一看,原來頭版頭題是《天野市原副書記雷佑胤、副市長暴平軍等昨日被執行死刑》的報道。
……根據河東省高級人民法院近日作出的複核準裁和下達的執行死刑命令,天野市中級人民法院於11月18日將犯有強奸罪、受賄罪、玩忽職守罪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河東省天野市原市委副書記雷佑胤,原常務副市長暴平軍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死刑。
雷佑胤和暴平軍因犯有強奸罪和貪汙罪,2002年4月8日被天野市紀委和反貪局“兩規”審查,因情節特別惡劣,移交司法部門立案處理,10月7日天野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強奸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數罪並罰一審判處兩犯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判決後二犯均不服原判,提出上訴。在上訴期間天野市又發生了震驚全國乃至全世界的“一〇七慘案”,這起事故被認定為典型的責任事故,與雷佑胤、暴平軍的**瀆職行為有直接關係,河東省高院要求將二犯所犯罪行重新審定。經查雷、暴二犯收受了原天野市石油天然氣公司總經理鄭清源的巨額賄賂(鄭已畏罪自殺),遂將原設計方案私自更改,從天野影視城下邊挖洞穿越。10月7日晚,天野影視城下邊的輸氣管道因質量問題發生泄漏,最終導致起火爆炸,奪去298名無辜群眾的生命。二犯對爆炸案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河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於2002年10月30日依法對二犯所犯罪行進行複核,認為事實確鑿,量刑準確。
河東高院複核查明:1997年至2002年,雷佑胤利用擔任天野市市委組織部長、副書記的職務之便,暴平軍在1997年至2002年擔任天野市副市長、常務副市長期間,在決定發包工程過程中,索取和非法收受他人財物,二犯貪汙受賄金額均在400萬元以上,構成受賄罪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另外,二犯道德敗壞,強奸婦女多人,致死一人……故於11月14日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王步凡看著這些報道就想笑,雷佑胤和暴平軍先被審判,又被公審,最終被執行了死刑。報紙上之所以這樣說來說去,目的隻有兩個:一是平息天野市民的憤怒,二是說明此案與省內高官沒有任何牽連,現在總算“給天野人民一個滿意的交代”了,但是這個交代是否圓滿,隻要省內高層覺得圓滿就行,隻要天野市的市民們覺得“圓滿”就行,其實感覺最圓滿的隻怕要算省委副書記呼延雷了,侯壽山死了,雷佑胤和暴平軍被槍斃了,誰還會認為呼延雷與天野的爆炸案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是因為作惡多端,也許該雷佑胤倒黴,供氣工程確實是經他手批給鄭清源的,從表麵上看與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是知道內幕的人得出的結論恰恰相反。不過爆炸案好就好在鄭清源死了,侯壽岩也死了,這個罪名隻有讓他雷佑胤來頂著。奇怪的是從報道上看,雷佑胤和暴平軍似乎是一個案子,所犯又是一樣的罪,且是一並審理,一並處決的。看似打擊**分子的力度很大,給葬身火海的無辜市民伸了冤,卻經不起推敲。逼死人是誰逼死的沒有說明,誰強奸婦女多,誰強奸婦女少也沒有說明。看來這一切又是呼延雷使用的障眼法,雷佑胤和暴平軍的貪汙**的事情反複炒作無非是想收到平抑天野群眾不滿情緒的效果,轉移人民群眾的視線,把仇恨記在這些死人的賬上,不再以為與其他人有什麼牽連。現在呼延雷的目的達到了,大爆炸的善後工作也結束了,輸氣管道正在更新,天野市又恢複到王步凡來上任前的狀態,很多人盯著市長這個位置,省裏卻引而不發,到現在仍然沒有確定讓誰來當天野市的代理市長,文史遠仍然是個市委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主持市政府的工作。
王步凡這次下鄉準備去三個地方,先到西遠縣,再到北遠縣,最後去南山縣。西遠縣、北遠縣和南山縣目前的政局都不穩定,到市裏上訪的群眾也最多,喬織虹給王步凡下了一道口諭:不行就調整這三個縣的班子,決不能讓這三個縣攪亂了天野的大局。關於北遠縣的班子,按照喬織虹的意思是想把北遠縣的縣委書記範士林調回市裏,讓魏酬勤當縣委書記,讓常務副縣長陳玫出任縣長,王步凡認為魏酬勤有問題,不宜當縣委書記,因此王步凡勸喬織虹不要急於下結論,等他到北遠縣去調研之後再定,如果魏酬勤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把範士林調回市裏,讓魏酬勤出任縣委書記,如果魏酬勤有問題,隻怕範士林還得再在北遠縣撐一陣子,等有了合適人選再調範士林回市裏,因為副書記兼政協主席陳玫直接接任縣委書記似乎步子大了點。最終喬織虹采納了王步凡的建議。
範士林確實是個庸官,在北遠縣幹了這麼多年縣委書記幾乎沒有任何政績和建樹,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得罪幹部也不得罪群眾,因此從來沒有人告範士林的狀,這年頭好像不被人告的幹部就是好幹部,而範士林並不是個稱職的縣委書記,盡管他不稱職,也還得讓這個庸官再“庸”一陣子,隻是苦了北遠縣的老百姓。
小車在行駛之中,聞過喜說:“王書記,去西遠縣正好從雙虎鄉十字坡村路過,你不去看看你發動企業家捐資蓋的那所希望小學嗎?
聞過喜提起希望小學的事,王步凡才憶起當初《天野日報》上的報道好像就是聞過喜寫的,看來這位大記者不光報道反麵,正麵的他也報道。喬織虹對西遠縣的班子調整也有指示,如果項長經確實有問題,就堅決拿掉,讓縣委副書記政協主席賈正己任縣委書記。
路上,王步凡與聞過喜探討現在報社搞有償新聞的事,聞過喜說:“王書記,現在各行各業都存在不正之風,有錢靠錢通神路,有權靠權發大財。我不說您也知道,我們報社的辦公大樓在天野市是一流的,它是憑什麼蓋起來的?王書記您現在一個月拿多少工資?”
王步凡道:“也就一千六七吧。”
聞過喜說:“我一個月拿兩千五。”
“要不咋說你們記者是無冕之王呢!”
“這其中就牽涉到不正之風的問題了,也不是我對著市委領導告我們主編的狀,自從文史遠書記抓了宣傳工作之後,我們主編的膽子更大了,報紙上今天搞個這欄目,明天搞個什麼杯,後天搞個某某征文大賽,哪一項不要錢呀?廣告費不說,僅這幾種花樣每年都有可觀的收入,我們的工資能不高嗎?據說文書記還領著報社一份工資呢,叫我說這也是不正之風吧!別看我領了高工資我也不能說他們好。”聞過喜像是個敢作敢為的人,說話也很直爽。
牽涉到本市報社和文史遠,王步凡不好表什麼態,隻是覺得文史遠在兩個地方領工資有些不妥,也許聞過喜的話隻是道聽途說。他故意把話題扯到寫作上,兩個人探討了一陣子寫作,又談到個人問題,聞過喜隻說自己的未婚妻在省城,其他沒有深說。到十字坡村,進村後見學校的兩幢樓已經處於停工狀態,王步凡就讓趙謙理下車問問是不是希望小學因故停建了。
過了一會兒小趙回來說:“村民們說,支部書記和村長有矛盾,支部書記要承包這個工程,村長也要承包這個工程,最後鄉裏隻好折中了一下,讓村長和支部書記每人蓋一幢教學樓,因使用場地兩個建築隊打架了,還打傷了兩個人,現在正鬧矛盾工程就停了。”
王步凡聽後很氣憤,本來想給西遠縣的縣委書記項長經和縣長肖乾打個電話,讓他們帶著教育局的人立即到雙虎鄉十字坡村來開現場會,後來覺得西遠縣存在的問題不少,不妨也來一次微服私訪,這樣也許能夠聽到一些真話,也許能夠看到一些真實的情況。
王步凡在車上覺得心煩,就下車去查看那兩幢教學樓,看樣子工程質量還可以。見旁邊有個五十多歲的人,他以為是建築隊上的什麼人,就走過去問話:“老哥哥,教學樓怎麼停工了?”
老哥回答的與趙謙理說的一樣。王步凡又問:“你是哪個建築隊上的人?”
老哥苦笑了一下說:“我姓來叫來不易,是十字坡小學的校長,聽說上邊在十字坡建希望小學我很高興,鄉裏讓支書和村長每人建一幢樓的決策也很正確,這樣一來他們相互監督,誰也不敢弄豆腐渣工程,可是後來因為爭場地兩個建築隊打起來了,最後被迫停工,工地上的東西沒人管,磚讓人偷走了幾百塊,水泥讓人偷走了幾十噸,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自願來這裏看著。唉……上邊對教育這麼重視,可是下邊的人隻圖利益,就是不講奉獻。蓋學校是百年大計,竟然也有黑心人偷學校的東西,自己的孩子就不上學了?叫我說支書村長都應該撤職,他們隻為個人賺錢,根本不把建學校當回事兒。”
王步凡聽校長這麼說著,鼻子一陣陣地癢起來,他強壓著怒火向來校長詢問學校有多少學生,來校長回答說有一百八十名學生,是來自十個自然村的。王步凡又問有多少教師,教師的工資能不能按時發放。
來校長歎了口氣說:“公辦教師就我一個,十字坡窮,年輕人都不願到這裏來教學,結果支書村長就弄了幾個村聘教師,有支書的兒媳婦,有村長的女兒,還有支書的小姨子和村長的小舅子,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根本不把教書當回事兒,我也不敢說人家。支書是鄉黨委書記的連襟,村長是鄉長的小舅子。去年支書的小姨子打了一個學生,我去勸她,她反而打了我兩個耳光。我把這個情況反映到鄉黨委書記鮑一保那裏,你猜人家說點啥?說打了我讓我長點記性,人家厲害,咱怕人家。”
王步凡又問:“這些情況縣教育局知道嗎?”
來校長說:“不知道,沒人敢說呀,我是移民移到這兒的,單門獨戶的,惹不起人家,忍一忍就過去了,隻是苦了娃兒們,我有些不忍心。”
王步凡沉默了,他望一眼聞過喜,他正在快速地記錄著什麼,估計《天野日報》上又該出現反麵報道了。這樣的不正常情況報道一下也好,也許能夠引起有關人士的關注。
來校長見王步凡望著停工的教學樓在出神,就說:“你們是從上邊來的吧?如果能夠接近我們的縣委書記就替我捎個話,這教學樓可不能停工啊,一停工說不好要停多長時間呢?工程最怕半拉子。”
趙謙理想說點什麼,王步凡急忙插話說:“我們是路過的,不過你們項書記我也熟悉,如果見到一定把你的話轉告給他。”王步凡說罷揮著手上車了,到車上他才說:“直接去雙虎鄉政府。”
葉羨陽專心開車,在山路上顛簸著前行,趙謙理和聞過喜見王步凡不高興,也都不再說話。
到雙虎鄉政府門口,正有一群人圍著兩個人在論理。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鮑一保同誌,我李三光在賈坪村當了二十年的村支書,修了水庫建了渠,使全村百分之八十的耕地變成了水澆地,又把全村的道路變成了水泥路,不能說沒有為群眾辦事吧,那個王拐子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嘛,他給你送了禮你就把我給撤了,你去問問賈坪村有幾個人同意他當支書?”
一個瘦高個子的人說:“高山川同誌,我時四財是南溝村村民依法選舉的村長,你憑什麼要罷免我讓那個裝神弄鬼的範天星當村長,他就會陪你們吃吃喝喝,給你們算命,坑坑騙騙的本事不小,別的還有什麼本事?你們怎麼能讓這種人當代理村長呢?”
鮑一保醉眼蒙矓地說:“李三光,你不要不服氣,你以為賈坪村的支書就你一個人能當?平時不聽招呼,鄉裏去了人你也不招待,我告訴你,賈坪村的黨員也不隻你一個人,誰都能當支書。李三光同誌,你別忘了啥叫黨領導一切,我是鄉委書記,我說讓誰當支書就讓誰當,你再不服氣不還是被我撤了嗎!這就叫黨領導一切,你咋不當黨委書記呢,記住,黨委書記是我鮑一保,在雙虎鄉隻有我的話算數,黨領導一切。”
高山川看樣子也有些醉意:“時四財,我是西遠縣縣委正式任命的雙虎鄉鄉長,你不要以為那個人民代表選舉的鄉長平為民支持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照樣撤了你的村長職務……有本事你到省裏告去,你到北京告去,簡直就是個官迷嗎,當個鳥村長有什麼好,看把你急的,我看人家範天星先生就是比你強,告訴你吧,連項書記都說範先生是個好村長呢。”
李三光又說:“鮑一保,我告訴你,你濫用職權,全鄉二十八個村,你換了二十五個支書,你到底得了別人多少好處,竟敢把這麼多人都撤了,我們為黨工作,帶領群眾致富,沒功勞也有苦勞,你走著瞧,我們要聯名告你,看你橫行霸道能到幾時?”
“告啊,現在就去告,最好告到我姐夫項長經那裏,嘿嘿,你白搭路費!”鮑一保揮舞著手在大吼,一個趔趄,身子一晃就跌坐在地上,嘴裏仍在吼:“告我,我是好告的嗎?去,現在就去,最好去北京告,西遠縣你永遠也告不贏。”
高山川見鮑一保跌倒了,急忙去拉他,“鮑書記你沒事吧?”說話之間高山川也跌倒了,瞪著血紅的眼睛說:“誰把我推倒的?反天了,你們竟敢打書記、鄉長,是誰把我們推倒了老實交待,你們這叫反革命行為!”
一個年輕人笑著說:“鮑書記,高鄉長,那個風水先生沒有算出今天喝酒會醉嘛!他沒有告訴你鄉政府門前這塊風水寶地也會摔跤嗎?連這都算不出來,看來老範先生真是個飯桶!”年輕人的話惹得圍觀的群眾都笑了。
高山川吼道:“不許你汙蔑範先生,他可是半仙之軀呢!”
“半仙之軀怎麼不顯靈呢?”
王步凡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寶貝的醜惡表演,就問一個群眾:“聽說雙虎鄉有兩個鄉長,平為民鄉長現在在幹什麼?”
那個群眾打量一下王步凡小聲說:“人與人不同啊,平鄉長上邊沒人,在鄉裏受排擠,他正在修鄉村公路呢,他可是個好人,可惜好人沒好報,世道不公啊。這兩個寶貝一天到晚就會喝酒,別的啥事也不幹,這樣的人也會當官,真他媽的出邪了。”
王步凡聽了這話十分惱火,很想當麵訓斥鮑一保和高山川一頓,但是看他兩個人醜態百出的樣子,又不想和他們多說話,就問了平為民所在的位置,上車去找平為民。
等王步凡見到平為民時,平為民正在指揮施工,一臉塵土,頭發亂得像在荒地上滾動的蓬草。王步凡望著平為民的形象心裏有些發酸,麵前的這位鄉長,麵黃肌瘦,身邊放著一輛自行車,而鄉政府門口的那兩位鄉領導卻紅光滿麵,西裝革履,單從臉色就能看出,平為民經常下鄉,而鮑一保和高山川整天待在機關裏很少下鄉,王步凡拉住平為民說:“老平,能坐下說會兒話嗎?”
平為民端詳著王步凡,忽然眼睛一亮說:“您是市委的王書記吧,我在電視裏見過您。”
王步凡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拉著平為民坐在地上,然後給他掏煙,平為民擺擺手說自己不抽煙,因為風太大王步凡幹脆也不抽了,望著平為民問道:“老平,你是哪一年當鄉長的?為什麼雙虎鄉會出現兩個鄉長?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平為民歎口氣說道:“我是一九八四年機構改革時當的副鄉長,去年春天開人代會的時候,因為原鄉長吃喝嫖賭不務正業被代表們選掉,我被選上。選上之後縣裏邊一直不給我下文件,我幹了一年鄉長,還是個副鄉長的待遇,今年縣委又莫名其妙地派高山川同誌來當鄉長,要調我到其他鄉去任參事組組長,雙虎鄉的老百姓們攔住車不讓我走,又向當時的楚書記苦苦哀求,楚書記看一時下不來台沒說什麼就走了,因此雙虎鄉就出現了兩個鄉長的局麵,平時開黨委會鮑書記也不叫我,因為我不是黨委委員,後來楚書記上調了,項縣長當了書記,又一次調我走,雙虎鄉的群眾仍然不放我,我就這樣被留下來了,其實我這個鄉長隻能算是副鄉長。對了,王書記來的時候沒有碰上我們項書記?我今天下鄉時見項書記來鄉裏找鮑一保,說是要去看望那個風水先生範天星,據說風水先生感冒了。”
王步凡吃驚地問道:“風水先生感冒也能驚動縣委書記?”
“你不知道,範天星一身道士打扮,留著長發和胡子,據說他會看相,當初楚光南書記和項長經縣長是相伴著去找風水先生看相的,風水先生一見楚光南就大吃一驚,說他最近要丟官的,說項長經不出半年就會當書記,後來果然應驗了,楚光南調走後,項長經就當了書記。項長經當上書記之後,三天兩頭往範天星家裏跑,簡直把姓範的奉若神明,言聽計從,這不,前幾天還給人家弄了個代理村長,據說明年還要讓他當政協委員呢。王書記,這都啥年月了,當官的怎麼還搞謎信這一套啊!什麼武當山弟子,我看他是個騙子。”
王步凡沉默了,這種現象不光西遠縣有,就是在天野不也存在嗎,得道山要開發,不知從哪裏就冒出個天道真人,還真把侯壽山和呼延雷給糊弄住了,說侯壽山十月有個坎兒,果然他沒有邁過去,還被王步流弄響的炸彈不明不白地給炸死了。於是呼延雷就更加信任天道真人了,天道真人說是要到雲南去,說不定呼延雷已經在省城把他養起來了。細想想天道真人的話也沒有什麼科學依據,就侯壽山的人品和官品,在天野人民群眾中的威信很低,說不定天道真人會以為他會成為歐陽頌第二,因此就說他十月有個坎兒,可並沒有說他十月有血光之災,而王步流弄響的炸彈純屬偶然,天道真人就沒有算出來。再想想楚光南,在西遠縣早已引起公憤,這樣的縣委書記不出問題是偶然的,出問題是必然的,因此風水先生才敢斷定他有個坎兒,而按照現在官場上的慣例,縣委書記離任後一般是縣長接任書記,那麼項長經當縣委書記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平為民見王步凡在那裏發愣,又說:“王書記你不知道,那個風水先生在西遠縣號稱‘地下組織部長’,縣裏邊想往上爬的人都要先找他來看相,他看過之後說誰能當書記,誰能當鄉長,誰能當局長,並能算出花多少錢能使自己的目的實現,你說還真玄乎了,經他算過的有十幾個人都當了書記、鄉長和局長,還算出一個縣長呢!”
王步凡很吃驚地說:“怎麼,你們縣長肖乾也來算卦?”
“沒有,是那個風水先生自己在家算的,然後逢人便講,說肖乾會當縣長。你說也真邪了,項長經一當書記,肖乾果然當了縣長。”
平為民才說這話時王步凡確實為肖乾捏著一把汗,以為他也參與了迷信活動,當平為民一解釋他才放心了,說:“肖乾當縣長是組織上決定的,與風水先生可沒有什麼關係。”又望著平為民故意把話題轉移到他身上,問:“老平,你是黨員嗎?”
平為民憨厚地笑著說:“八一年就入黨了,是有二十年黨齡的老黨員了。王書記,你說在下邊想實實在在為老百姓做點事也真難,現在使不上好人啊,我是個不會抽煙、不會喝酒、不會打麻將、不會拉關係的人,用我們鮑書記的話說,我這種人就是一個政治殘廢,永遠也升不上去,永遠也不會得到領導的重用。不重用就不重用吧,隻要給我一個能幹事創業的環境也行,就連這個也成為奢望了,書記批評我一天到晚隻低頭拉車,不抬頭看路,是一頭傻牛。高山川譏笑我是個唐成式的人物,早晚要回家賣紅薯,就連那個風水先生也敢給我下定語,說我這種人一輩子當不了正職,即使當個正職也是帶括號的。”
王步凡拍拍平為民的肩膀說:“老平,要相信群眾相信黨,人間自有公道。在落實省委‘小康戰略’決策中,就需要你這種傻牛,就需要唐成式的人物。”又回過頭對一直在記筆記的聞過喜說:“小聞,眼前的這位平鄉長,不就是落實‘小康戰略’的楷模嗎?要好好宣傳一下,不能讓好人吃虧,不能讓好官受委屈,不能讓正派人前途暗淡,不能讓老百姓罵天理不公啊!”
聞過喜道:“王書記,平鄉長的經曆就是一篇絕好的新聞,我準備用《誰是合法合格的鄉長》為題,報道平為民同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先進事跡。”
平為民急忙說:“別,千萬別宣傳我,我隻想幹點實事,並不想出名。況且年初有一位記者把我的事跡寫成了一篇報道準備在省報上發表,楚書記硬是去省城跑了三天不讓宣傳我,最後那篇稿子還是沒有見報,別給領導添麻煩了。”
王步凡很氣憤地說:“小聞,這不又有新的內容了,把這個細節也寫進去,我們就是要樹立一個好的典型,讓那些不務正業的人看看。”
平為民也激動了,“王書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雙虎鄉政府又該魁魁六六了,一般是十一點半就開始了,除了星期六、星期天,其他五天至少有四天是這樣的。”
王步凡聽了平為民的話,很想拐到雙虎鄉政府去把他們喝酒的酒桌給掀翻,又一想,如果在雙虎鄉有了動作,可能到縣城就見不到什麼反常情況了,還是回頭再收拾鮑一保和高山川這兩個渣子吧,先到縣城去。
臨別王步凡拉住平為民那雙裂了血口子的手說:“老平,你就是西遠縣的焦裕祿和孔繁森,人民信任你,組織上也決不會虧待你,放心幹吧,隻要心裏裝著人民群眾,隻要牢記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誰也別想把你的鄉長職務免掉,我看你應該當雙虎鄉的書記。”
平為民沒有表態,隻緊緊地握著王步凡的手,眼裏含滿了熱淚。
38王步凡沒有下鄉時,隻知道西遠縣的上訪戶比較多,沒有把項長經這個人想得這麼壞,現在看來他的問題不小,這年頭隻要是大搞封建迷信活動、公然‘賣官鬻爵’的縣委書記肯定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王步凡的車駛近西遠縣委門口,見有很多人在縣委大院裏大吵大鬧,其中就有雙虎鄉被撤職的支書李三光和村長時四財,王步凡覺得這個時候如果進了縣委,可能就會被上訪的人圍住,弄得他很被動。他腦子一轉對葉羨陽說:“小葉,我在西遠縣的行動暫時保密,把車開到招待所去先住下再說,我要看看項長經如何對付這些上訪告狀的人。”
等車子進了西遠縣招待所,趙謙理安排王步凡住下,王步凡說:“小葉,車子在這裏太惹眼,我聽說溫優蘭是北遠縣石拱橋鄉溫寨村人,她家裏很窮,一個弟弟大學已經畢業了,也不知工作安排沒有,你去一趟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回市裏,明天傍晚再來接我。”
葉羨陽明白王步凡的意思,點點頭開車走了,聞過喜說:“王書記,我想到西遠縣委去暗訪一下,聽聽上訪者的心裏話。”
王步凡笑著點點頭說:“小聞很能體恤民情,是個好同誌啊。”
葉羨陽和聞過喜離開後,屋裏隻剩下趙謙理和王步凡兩個人,閑著沒事就談起了人生,談著談著又談到葉慕月身上。王步凡笑著問:“小趙,與小葉談得怎麼樣,我看你們挺般配的,什麼時候結婚?”
趙謙理沉默了一陣子說:“叔,我說了你可別批評我,我對婚戀是很嚴肅的,我認為我與葉慕月結婚不合適,弄不好會……”
王步凡有些吃驚,在北京時趙謙理與葉慕月出對入雙,感情好像還不錯,後來趙雲天又帶著他們去見王步凡,王步凡念在和趙雲天的關係上,幫葉慕月安排了工作,沒想到現在趙謙理會說出這樣的話,讓他有點捉摸不透。
趙謙理見王步凡吃驚,就解釋說:“叔,戀愛和結婚是兩碼子事,有些女人,你與她談戀愛可以,結婚就不一定合適。結婚後很多具體的事情必須麵對,到那個時候誰當鮮花,誰當綠葉就該產生矛盾了,葉慕月外表看上去很文靜,很漂亮,人也很有工作能力,但她不是生活型的女人,她從來就不愛洗衣服做飯,整天活在理想和浪漫之中……在北京時我們辦事處的人閑著沒事幹,葉慕月去一家外資企業給老板當了半年翻譯,後來竟然去醫院裏做過流產手術。”
王步凡聽了趙謙理的話,好長時間沒有說話,一直在抽煙。趙謙理提出的兩個問題都很實際,中國的家庭如果夫妻雙方都是事業型的人肯定幸福不了,家務事誰來料理?一個人做了紅花,另一個人肯定得做綠葉,這樣才能相輔相成。目前這個問題還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因此就有很多事業型的家庭少了溫馨和安定。對於這個問題王步凡不想勸趙謙理,最後說:“人是會改變的,再處一段時間看看,這個事情不要草率地下結論,要慎重一些。”
趙謙理兩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說:“最近又有謠傳了,說走個莫妙琴,來個葉慕月,不去傍大款,專往領導身上貼……”
王步凡聽後更吃驚,“小趙,你這是聽誰說的,小葉和哪個領導貼上了?”
趙謙理歎道:“我是聽尤揚說的,尤揚說他最近經常往文書記那裏去,每次去都見葉慕月在那裏,前幾天文書記已經把葉慕月的手續轉到市政府辦公室了,還當了什麼綜合處的副處長,人家現在已經是副科級了。”
現在的謠言越來越不敢輕視了,王步凡雖然覺得葉慕月與文史遠的關係不會是空穴來風,但是他作為市委副書記說話就不能不講原則:“無根無據的閑話最好還是不要聽信,這個尤揚也真是的,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幹啥?”
趙謙理顯然不想再提葉慕月的事,就轉移了話題:“王叔,最近一期《河東內參》您還沒有顧上看吧?下鄉的時候我專門捎上的,上邊有關於西遠縣的文章,你看一看。”說著話趙謙理從包裏取出第十一期《河東內參》遞給王步凡。
王步凡接了《河東內參》斜靠在床上看,其中有兩篇反麵報道,第一篇是揭露西遠縣縣委書記項長經和副書記賈正己利用調動幹部大肆收受賄賂的問題,文章說很多幹部工作成績突出,一夜之間“因工作需要”被弄成協理員了,最年輕的是勞動局的局長三十六歲就成了正科級協理員,而現任局長是個五十一歲的人,此人原來在鄉下當鄉長,因給項長經和賈正己送了錢,就調到縣勞動局任了局長。反映北遠縣的問題是說他們搞假政績坑國害民和縣交警隊違法亂紀的事。看來這期《河東內參》喬織虹還沒有顧上看,不然在他下鄉的時候應該提一提這些事情。
剛剛看完內參,趙謙理的手機響了,他一接是聞過喜打過來的,說讓王書記接電話,趙謙理急忙把手機遞給王步凡,王步凡接住電話就聽見聞過喜在那邊叫起苦來:“我是聞過喜呀,我現在和五十多個上訪幹部全被弄到拘留所了,這五十多個幹部有被撤職的村幹部,有局委的局長和鄉鎮的黨委書記和鄉長,他們說西遠縣暗無天日,出去後要到北京告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