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影視城突發的那場大災難把天野的社會秩序燒亂了,整個市區一夜之間陷於癱瘓,人人自危,家家不安,機關和學校放假,工廠停工,一切人都在忙乎這場大災難。
王步凡給劉遠超打電話的時候,喬織虹確實和劉遠超在一起。劉遠超、喬織虹和賈正明三個人是大學裏的同學,喬織虹和劉遠超之間的曖昧關係賈正明早就知道,因此劉遠超和喬織虹的事情從來不背賈正明,這次他們去雲南旅遊是賈正明安排的,賈正明與天野旅行社的經理熟悉,那個經理與雲南一家旅行社有業務往來。他們一到雲南就有人很熱情地接待他們。
省委副書記呼延雷攜東方霞,侯壽山攜白杉芸去了海南,旅遊經費是侯壽山的弟弟侯壽岩掏的腰包,也是天野旅行社安排的。呼延雷他們是十月二日的飛機,比劉遠超晚一天。劉遠超他們到雲南的第一站是昆明世博園,雲南的旅行社為他們配了專車,司機兼導遊。在昆明世博園裏看了半天,下午沒有安排什麼活動,四個人在賓館裏壘長城來。
十月二日劉遠超他們看了雲南的石林,三日四日遊了大理,五日飛抵景洪遊西雙版納。
劉遠超他們看過西雙版納植物園之後回到景洪,用過晚餐後又觀看了少數民族的舞蹈,第二天準備去中緬邊境的賭城去。這時喬織虹接到了秘書長墨海的電話,說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指示,要天野市在十月七日審判雷佑胤和暴平軍,盡快給天野人民一個交代。因此她才給王步凡打了那個電話。
墨海打電話時,劉遠超在邊上聽到了電話內容,等喬織虹合了手機,就冷笑著說:“呼延雷又在耍手腕了,還不是為他那個寶貝秘書侯壽山當選市長造造聲勢。”
喬織虹很無奈地搖搖頭說:“政治真複雜。”說了這話,她才給墨海回了電話,讓他通知法院和檢察院按照呼延雷的指示,十月七日如期審判雷佑胤和暴平軍,還囑咐墨海要配合王步凡把這件事情辦好。
十月七日劉遠超一行四人遊玩後回到賓館,已經是下午五點,大家再也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就坐飛機回到昆明,吃過晚飯已是晚上七點了。他們回到賓館本想好好休息一晚上,八號上午再坐飛機回河東。七點五十分劉遠超就接到王步凡的電話,他聽到天野影視城大爆炸的消息,手機差點嚇掉。接過電話,他對喬織虹說:“小喬,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事故,估計死人不會少,咱們得連夜趕回去。”
劉遠超趕緊給賈正明打電話,讓他火速去弄飛機票,連夜要趕回河東去。他沒有跟賈正明說是什麼事情。
過了十分鍾賈正明回過來電話說到天野夜間沒有飛機,到省城有,是夜裏十一點的。
劉遠超心急火燎地說:“快去弄機票,今天晚上務必趕回去。”打完電話,劉遠超才想起受傷的喬織虹,當他來到她身邊時見喬織虹的淚水流了一臉。劉遠超還以為是剛才跌痛了,就問:“要緊嗎?”
喬織虹這時像一頭發怒的母獅吼道:“又出事了,這天野真他媽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三天兩頭出事。那個啥,當初在省財政廳多自在,偏要讓我去當這個破書記,整天提心吊膽的!”
劉遠超把愁容換做笑顏安慰喬織虹說:“現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要趕緊回去處理善後工作,等弄清楚爆炸原因再說。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虧,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這時喬織虹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悲痛,一頭撲進劉遠超的懷中大哭起來。
喬織虹哭了一陣子,在劉遠超的安慰下才製住哭聲。劉遠超親自幫她穿好衣服,趕緊收拾行裝準備離開。
賈正明這時打來電話說,雲南旅行社的車已經在賓館外麵等著,現在就送他們去機場。劉遠超急忙扶著喬織虹下樓。
夜間的昆明機場十分美麗,燈火輝煌,如同白晝。然而劉遠超和喬織虹誰也沒有欣賞夜景的心情,不時有飛機降落到機場上,每有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傳入耳朵裏,喬織虹的心就會顫抖一下,她似乎聽到了天野影視城的爆炸聲,似乎自己就置身於火海之中,心中煎熬難耐,恨不得一步跨回天野去。她牽掛著天野的事情,又不想當著劉遠超的麵給王步凡打電話,就借去廁所的機會開了手機,給王步凡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情況,並說自己一定在天亮前趕回天野,讓王步凡先撐著。
王步凡在電話裏向喬織虹簡單彙報了死亡情況和有關責任人的情況,並說他已經與顏紫雨商量過了,對有關責任人將采取必要的措施。他知道喬織虹對向天吟一直很不感興趣,因此在電話上沒有提到向天吟。
登上飛機,喬織虹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現在看來明天早上她終於能夠回到天野了。如果在今天晚上她不在天野還能說過去,那麼明天早上她再不出現在市委,她這個市委書記就沒法向組織上交代,沒法向天野市民交代了。甚至會有人說她外逃或者已經被“兩規”。
飛機起飛後,鑽入漫漫的黑暗之中,隔窗望去,星光點點,在飛機上觀星星別有一番情趣,但是喬織虹現在沒有一點浪漫心情。大地像個無底的深淵,喬織虹此時此刻莫名地產生出從未有過的恐懼和悔恨。她怕飛機失事,自己難以回到天野。天野發生了大爆炸,而作為市委書記,她卻正在外地旅遊,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失職大罪。
31呼延雷和侯壽山他們也是得到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的消息後匆匆忙忙趕回來的。
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後侯壽岩急忙與哥哥侯壽山聯係,誰知當時侯壽山的手機關著,侯壽岩知道哥哥與白杉芸在一起,就打了白杉芸的電話。當時白杉芸正與侯壽山在賓館裏洗鴛鴦浴,洗完之後還要陪呼延雷和東方霞去打保齡球,電話響了很長時間她也沒有聽見,快把侯壽岩給急死了。等白杉芸從衛生間光著身子出來,聽了電話內容她嚇了一跳,趕緊讓侯壽山出來接電話。侯壽山接了電話,知道事態嚴重,趕緊穿了衣服去見呼延雷。
當侯壽山把天野影視城爆炸案的情況向呼延雷彙報之後,呼延雷麵無表情地問:“這件事情與你有關係嗎?”
侯壽山說:“當初輸氣工程是雷佑胤批給鄭清源的,因為鄭清源當時手頭工程很多,就把這個工程二包給我的弟弟壽岩了,據我所知壽岩用的材料都不太合格,為了省錢和趕工期就與天野影視城經理言悟宇協調私自更改設計方案,然後從天野影視城下邊挖洞讓管道穿越過去,可能是管道質量差漏氣引起的爆炸。我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如果繞過天野影視城施工,將延長五公裏的管道,增加五百萬的費用,延長工期十五天,抄近路的結果使鄭清源節省了五百萬,因提前完成任務當時暴平軍以市政府的名義還獎勵給鄭清源五十萬。”
呼延雷聽後足足有十分鍾沒有說話,用手敲擊著他那多少有些禿的頭蓋骨在室裏踱著步子思考這件事。他忽然抬起頭對侯壽山說:“這些情況你將來在事故分析會上說吧,這個事情畢竟與你弟弟有牽連,你現在趕快給你弟弟打電話,三十六計走為上,讓他先出去躲一陣子,沒有人證事情就會好辦些,等事情擺平後再讓他露麵,即使露麵也不要在天野,而應該是其他地方。”
侯壽山哪敢怠慢,趕緊給弟弟打了個電話,說讓他出去躲一躲,侯壽岩曆來很聽大哥的話,答應立即走人。呼延雷這時表情很嚴肅地說:“壽山,看來那個天道真人的話是對的,十月你是有個坎兒啊,這個坎兒還不小,我看你是邁不過去了。我本想好好地培養你,可你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問題,你讓我怎麼說你呀?你弟弟承包的工程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你能脫得了幹係嗎?在天野你還能站得住腳嗎?”
侯壽山表情木然地說:“隻怪我命不好。老首長,你要救我啊,都怪我不爭氣。”說罷他給呼延雷跪下了。他此時真有點相信命了,也許自己真的沒有當市長的命,兩次當了代理市長,就差那麼一點點兒當不了市長,唯獨他沒有反省過自己的過錯。
呼延雷仰聲長歎說:“哎,如今之計隻有變被動為主動了,我必須擺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架勢,先撤了你的職,然後讓你離開天野,隻有這樣才有回旋餘地,才能保護你,不然就很被動了。”
“我一切聽老首長的安排。”
呼延雷又沉默了一陣子問:“當初雷佑胤是把工程批給鄭清源的,現在最關鍵的人物是鄭清源,最好能讓鄭清源不說話,那樣什麼事情就好辦了。壽山,這個事情不用我多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要自己想辦法。起來吧,你先把工作做一下,咱們得趕快飛回去,我現在就讓他們去弄夜間的飛機票。”呼延雷說罷擺了擺手,侯壽山很知趣地離開了呼延雷的房間。
侯壽山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立即想到了左繡。雷佑胤出事後,左繡立即投靠了侯壽山,他們也曾經有過一段卿卿我我的愉快經曆。因為鄭清源的存在一直是侯壽山的一塊心病,當初他弟弟侯壽岩接攬了輸氣工程,最後因不合格通不過驗收,是他給鄭清源打了個電話,又讓弟弟給送了一百萬元,讓鄭清源給平河源的,平河源收了錢,就將工程驗收合格了,為了避嫌疑,這個工程自然都是鄭清源罩頭的。侯壽岩在這個工程中撈了兩千萬元,而鄭清源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為了捂住鄭清源的嘴巴,侯壽山指使弟弟給鄭清源送了三百萬。雷佑胤競選市長出問題之後侯壽山已經猜到組織上會從經濟上入手查處雷佑胤的問題,如果查起經濟問題來,必然要牽涉到鄭清源,於是他又給鄭清源打了個電話,讓他好好配合組織上查處雷佑胤的問題。雷佑胤是沒救了,可他鄭清源還有救,隻要他不亂說別人的“閑話”,他侯壽山會讓人輕判鄭清源,甚至在判刑之後可以給他弄個保外就醫。侯壽山在電話上還暗示:隻要有病,比如說頭痛之類的病,到醫院去檢查就可能會弄個很理想的結果,這樣就好辦了。鄭清源也不是傻瓜,當然能夠聽出侯壽山的話外之音,於是向他發了毒誓說自己決不會胡言亂語,出賣朋友,請侯市長一百個放心。
鄭清源被判刑之後,在侯壽山的周旋下,果然因頭痛被保外就醫,但是侯壽山一直對鄭清源不放心,唯恐有人在鄭清源身上做文章,於是讓弟弟給左繡了一百萬又曉以利害派她投靠了鄭清源,明裏是做情婦,暗中是在監視他。侯壽山曾向左繡承諾,隻要自己平安當上市長,她左繡將來就能當上天野電視台的副台長,或者是市委宣傳部新聞中心的副主任,在名與利的誘惑下左繡心甘情願充當了侯壽山手中的一顆棋子,任其擺布。
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案發生之後,侯壽山立即意識到不能再讓鄭清源活在這個世界上了。一旦鄭清源被判了死刑,他會把什麼事情都說出來的。因此必須盡快除掉鄭清源,殺人滅口。於是他用白杉芸的手機打電話給左繡,讓他想辦法把鄭清源毒死,以絕後患。當他安排好一切時,呼延雷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就匆匆忙忙趕到海口機場,從海口飛抵河東。
侯壽岩在接到他哥哥的電話後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他的老婆在省城,家也在省城,因為承攬了得道山的工程他手裏現在也沒有多少錢,東方雲現在是他的情婦,他在春風路買了一套房子,經常和東方雲住在春風路,他的房間裏有個保險櫃裏還有幾十萬塊錢,為使逃亡的生活不至於過分貧苦,他開車到春風路去,準備帶上東方雲到外地去。可是回到家中,不見東方雲的人影,見桌子上留了一張字條。
親愛的:我去天野影視城救災,你回來後先睡覺,我可能回來晚一些。
你的雲
即日
侯壽岩看過字條,知道等不及東方雲了,就急忙打開保險櫃,取了錢準備出門。這時他想到了這套房子,賣是來不及了,幹脆送給東方雲算了。於是他拿起桌子上的筆在東方雲寫的字條後麵寫到:
雲:
我要出一趟遠門,不定什麼時候回來,這套房子留給你,或賣掉,或自己住。房產證上本來就是你的名字,給你留下,你自己斟酌。
吻你,再吻你。
你的岩
侯壽岩慌得沒有落日期就匆匆離開了房子。這套房子買的時候就是以東方雲的名義買的,房產證就放在保險櫃裏,平時保險櫃的鑰匙是侯壽岩拿著,現在那串鑰匙留在保險櫃上不停地晃悠著。
侯壽岩離開春風路後,給言悟宇打了個電話,“老言,天野影視城這一爆炸,我看咱們兩個是活不成了,你趕快離開家,在石榴園門口等著,我去接你,咱們到外麵躲一躲。”
言悟宇是聽說天野影視城失火之後逃回家的,當初侯壽岩為了節省資金,找到他要求輸氣管道從天野影視城下邊穿越過去,他也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可是經不住侯壽岩的金錢誘惑,侯壽岩先給他買了一套房子,又給他送了二十萬塊錢,他見錢眼開就答應了。現在天野影視城出了大事故,他知道自己不被槍斃也得判死刑,於是匆匆忙忙與妻子兒女訣別,準備出逃。言悟宇是聽著妻子兒女的哭聲離開家門的。他含淚坐了出租車趕到石榴園門口,見侯壽岩的三菱吉普已經等在那裏,他急忙給出租車掏出一張十元麵值的人民幣,出租車司機找他錢時他已經鑽進三菱吉普車內,車子開動了。出租車司機覺得此人形跡可疑,一邊跟蹤,一邊給市公安局打電話報警。十分鍾後侯壽岩的車駛出市區,向太行山方向而去,由於出租車的車況很差跟不上,司機隻好折回來,然後又給市公安局打電話,報告了車型和牌號,以及車所去的方向。
在車上,言悟宇心驚膽戰地問:“侯哥,咱們到哪裏去呀?我可是一分錢沒帶,外麵也沒有熟人。”
侯壽岩不耐煩地說:“餓不死你,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太行山裏有我一個朋友,咱們隻好先到山裏去躲躲。”
……
出了機場,呼延雷叫了出租車和東方霞回別墅去,侯壽山則和白杉芸坐出租來到自己的別墅裏。剛到別墅裏,左繡就打來了電話,說鄭清源已經被抓了,是在桃花源別墅裏被抓走的。聽了這個消息侯壽山嚇了一身冷汗,就急忙設計了另一個毒死鄭清源的方案,並把秘訣傳授給左繡,左繡怕進不了天野看守所,侯壽山在電話上說:“這個你放心,言悟宇的妹妹言悟竹是看首所的副所長,她會幫助你的,記住,事後不要再和我聯係,等過了這一陣子,我會跟你聯係的。”左繡答應依計行動。
與左繡通過電話之後,侯壽山又覺得左繡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這個女人也不能留下。他先讓弟弟侯壽岩向言悟宇傳達他的意思,讓言悟宇跟妹妹言悟竹聯係了一下……
事情安排妥當,然後讓白杉芸出去叫了個出租車,要在天亮前趕回天野去。出了別墅,他給天野市西城區公安局一個公安幹警打了個電話,這個幹警過去因為吸毒,單位要開除他,他認識侯壽岩,侯壽岩通過侯壽山給新任西城區公安分局局長打了個招呼,那個局長不但沒有開除那個幹警,還給他提了個緝私隊隊長,那個幹警十分感激侯壽山。侯壽山給那個幹警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左繡的手機號碼,並要求他在天野市看守所門口等著左繡,見左繡出來後,就在電話上約她到西郊湖鐵橋上談點事情,就說是侯市長讓轉告的,然後伺機把她推到橋下去。
安排好一切,侯壽山才叫了一輛出租車,然後給白杉芸打了電話,讓她從別墅裏出來,他們一同回天野去。出租車駛出省城上了高速公路,東方天空已經出現了微微的魚肚白,天快亮了。
侯壽山坐在車上疲憊不堪,但他沒有一點睡意,心裏想的啥又不願跟白杉芸說,白杉芸見侯壽山微閉著眼睛想心事,也不想打擾他,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其實侯壽山此時此刻腦子正在高速運轉,天野出了大爆炸案,死亡二百多人,震驚全國乃至全世界,他作為代理市長難逃法網,而作為這起事故的主要責任人又是他的弟弟,注定這件事情他是難逃幹係的。眼下的上策就是如何能夠保全自己,使自己邁過這道或生或死的門檻。他也深信,他在呼延雷身上投資的一千多萬不會不起作用,現在他與呼延雷已經不僅僅是上下級關係了,而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經濟合作夥伴,呼延雷在這件事上不會也不敢不替他說話。因為有一點是很明白的,隻要他前腳進去,而隨之進來的就有可能是他呼延雷。以呼延雷的精明,他不會不權衡這種利害關係。呼延雷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侯壽山,這樣才能使他自己也平安無事。
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案震撼了整個河東省,引起了天野市民的極大恐慌,各種謠言也相繼而起,先是說燒死了一千多人,後來在救災中始終沒有見到喬織虹的身影也沒有看見侯壽山和文史遠露臉,就有人說這些人都在大火中燒死了。有人說王步凡會當市委書記,有人說林濤繁會當市長,這種謠言又都是在那個最悲慘的夜晚裏傳揚出來的。七日夜晚天野市民幾乎都沒有休息,凡是到天野影視城前的廣場上看了一圈的人,無不帶著恐怖和僥幸心理離開,既恐怖別人的慘死,又僥幸自己的幸免。
天野影視城發生大爆炸時省委書記馬風疾正帶領省內老幹部“發揮餘熱先進個人考察團”在泰山慶祝國慶節,一聽說天野發生了重大爆炸案,就委托省老幹部局局長照顧好老幹部們,自己連夜趕回省城。
馬風疾回到省委已經是八日早晨了,他立即召集在家的省委常委開會,呼延雷和劉遠超正好趕上參加會議。馬風疾向大家通報了天野影視城大爆炸的有關情況,最後強調省裏必須派出得力人員親赴天野處理這起特大事故。呼延雷當即表示自己要親臨天野,責無旁貸地站到第一線去。馬風疾聽了呼延雷的話沒有立即表態。
至於派誰去天野,馬風疾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天野出了特大事故,代理市長侯壽山應該是第一責任人,當初讓侯壽山出任代理市長時馬風疾就不同意,是省委副書記呼延雷一再堅持,最後馬風疾讓了步,現在如果他親自去天野,恐怕呼延雷會以為他馬風疾是要去整治侯壽山。為了避開這個嫌疑,最終馬風疾還是決定讓呼延雷去天野,至於侯壽山有沒有責任,要不要拿掉,待呼延雷去調查之後再說。他既不急於表態,也不急於插手天野的事情,他要以靜製動,靜觀其變。
十月八日,原定八點鍾召開的天野市常委擴大會議,不知為什麼要推遲到八點半鍾召開。
開會時間還不到,王步凡也沒有過早去會議室。為了使自己顯得精爽些,他想先洗個澡。當他放好水準備洗澡時,又覺得還是保持一臉倦容好,就把放好的水又放掉了。他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看見尤揚拿著當天的《天野日報》在等他。見他從衛生間裏出來,尤揚把報紙放在王步凡的老板桌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退出去了。王步凡覺得尤揚的眼神裏有名堂,就抓起報紙看,頭版頭條竟是一篇題為《尊重人大決定權》的文章,署名是天野市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
……
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條件下,地方政府如何履行經濟職能,堅持依法治國,直接影響著當地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大局,直接關係著當地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是一個需要高度重視和認真研究的課題。在認真貫徹落實省委小康戰略決策的過程中,進一步強化經濟發展和法製發展是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而尊重人大的決定權則是依法治國的基礎,因為人民代表是從人民中來,又代表著人民群眾的利益和願望,他們能夠監督官員們守責、守法、守信、守德,隻有官員們受到有效的經濟監督,不搞貪汙**,經濟建設才有保障……
……人大具有立法監督的功效,人大決定權是人民當家作主,而不是地方大員說了算,然而多少年來,人大機關成了舉舉手的擺設,人大代表並不能代表人民群眾的意誌,代表的卻是長官們的意誌,長官叫舉手,代表們就舉手,長官叫舉誰的手就舉誰的手,這種現象很不正常。天野是個有過深刻教訓的城市:廉潔奉公的歐陽頌同誌落選,大貪官雷佑胤當選,強奸民意的結果是天野製造出一幕鬧劇。假若雷佑胤當了市長,天野的經濟會是什麼樣子,天野的官場又會是什麼樣子?現在人代會召開在即,代表們又麵臨著艱難的抉擇——是服從組織,還是尊重民意?究竟要選出一個什麼樣的市長?
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製度,保證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依法履行職能,保證立法和決策更好地體現人民群眾的意誌,是當今的立國之本,也是反**和糾正一言堂作風的重要途徑。如果我們不改變過去一把手說了算,不糾正長官意誌高於一切的做法,那麼就是褻瀆人民意誌的錯誤做法;不更新人大代表為裝飾品的觀念,那麼在依法治國的進程中我們是要犯錯誤的,是要承擔法律後果和法律責任的,是要與“小康戰略”重要決策背道而馳的……
貫徹落實“小康戰略”重要決策,就要通過深化幹部製度改革,增強幹部爭先創優、不進則退的責任感。在幹部的組織推薦、考察考核、討論決定、任前公試和管理監督等各個環節上都要擴大民主監督力度,把人民群眾意誌和考核結果作為任用幹部的重要依據。隻有這樣,才能為幹部隊伍注入新鮮血液,為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增添新的力量,不然,我們的一切工作都要大打折扣……
……
向天吟精心策劃的這篇文章顯然是有針對性的。據王步凡推測,向天吟既對侯壽山的官品人品不讚成,也對喬織虹和王步凡前一階段在任命幹部上的隨心所欲有看法,也許文史遠與向天吟現在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不然文史遠抓宣傳,他與侯壽山又都是呼延雷線上的人,他不會同意報社發表這篇文章。也許文史遠已經看到了侯壽山的危機,他要落井下石。這隻是王步凡的猜測,總之,從這篇文章中他能夠品出一些味道,隻差沒有寫上“這次人代會究竟選出什麼樣的市長,人民拭目以待”這句話了。
王步凡知道向天吟與呼延雷不是一條線上的人,而文史遠這個呼延雷的親信,現在天天與向天吟套近乎打得火熱,也許這次“一〇七慘案”會給文史遠帶來什麼機遇,也許他現在正在窺視市長的寶座,不然他抓宣傳,沒有他的首肯,《天野日報》報社的主編未必敢簽發這樣的文章,看來天野官場新一輪的權利之爭又要開始了。
看完文章,王步凡看了一下牆上的鍾表,已經八點半了,他離開辦公室到會議室去。進了會議室,王步凡看見喬織虹、侯壽山、文史遠、向天吟、廉可法和墨海他們已經坐在那裏。他有些吃驚,不知道喬織虹、侯壽山和文史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看他們疲倦的樣子,像是剛剛進入會議室。王步凡剛坐下,顏紫雨、江融河和伊鶴鳴也進來了,隨後進來的是平江源等人。
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一個個都像失戀者那般目光呆滯,不說一句話,看樣子大家像是在等省裏的領導。過了五分鍾省委副書記呼延雷帶著他的秘書邁著健步走進會議室。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大家沒有鼓掌歡迎,會場顯得冷清而沉悶。
呼延雷不及坐下,用手理了一下稀疏的背頭道:“今天早上省委把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向中央有關部門進行了彙報,之後從北京打過來的電話、發過來的傳真和明碼電報一直不斷。國家安全生產管理局、國務院辦公廳、中央有關方麵的領導相繼下達指令,要求我們盡快查明爆炸原因。省委對天野的爆炸案十分重視,專門召開了省委會,馬書記派我來天野了解情況、處理問題,咱們現在開始開會吧,請天野的同誌先介紹一下事故發生的簡單經過吧。”
喬織虹把目光投向向天吟道:“那個啥,向主任彙報吧。”
向天吟也不推辭,習慣性地用手理一下花白的寸頭,開腔了:“事情還得從頭說起。據群眾和知情人士反映,二〇〇〇年秋天,天野市新城區開始鋪設供氣管道,這個工程是經雷佑胤手批準的,當時的清源石油天然氣公司承攬了整個工程,鄭清源承攬下這一工程後,自己並沒有幹,而是二包給了私營企業主侯壽岩,侯壽岩在施工過程中偷工減料,購進大量生鏽的管道,然後用這種不合格的管道鋪設施工,從中牟取暴利。因為輸氣管道往西城區鋪設要繞過天野影視城,會增加很大的工程量,鄭清源和侯壽岩與天野影視城經理言悟宇私下協商,要在天野影視城下邊挖洞穿過,言悟宇同意了侯壽岩的施工方案,至於他們之間有沒有經濟交易,隻有侯壽岩和言悟宇知道。由於天野影視城下邊的管道沒人能夠看見,用的管道質量最差,到了今年就有些地方開始漏氣了,昨晚的爆炸初步查明是天然氣泄露後彌漫在天野影視城內,有人吸煙引起的爆炸,影院內炸出一條深溝,還把一個古墓給炸開了。在這裏我需要補充說明的是,當初驗收這個工程時,就有人給它定了不合格工程,不知道後來城建委主任平河源是怎麼搞的,又將該工程驗收為合格工程交付使用,因此我認為這起爆炸案應該是一起責任事故,有必要追究有關人員的刑事責任,甚至應該深挖在事故背後存在的**現象,不管牽涉到誰,必須給予嚴懲。我們應該給天野人民一個圓滿的說法,不然我們沒法向死難者家屬交代。另外我也建議省委和市委,天野出了這麼大的事,人代會是否推遲召開,因為侯壽山同誌與此案有牽連,在沒有澄清事實之前我認為召開人代會不太合適。我彙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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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不投票不是好孩子!!!!
會場上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屏住呼吸在等待呼延雷講話表態。針對向天吟的彙報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表態。誰也不會在呼延雷表態發言之前發表什麼意見。侯壽山的臉色灰白,兩眼死盯著前麵的茶杯,似乎杯子裏有什麼東西要仔細地觀察。平江源的臉色漲紅難看,用右手的大拇指不停的在額頭上劃來劃去,喬織虹好像要說點什麼,最後望了望呼延雷,還是沒有說話。王步凡用右手不停地撫摩著胸口,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廉可法一臉嚴肅,其他人也都是木木呆呆的樣子,隻有文史遠微微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侯壽山突然以攻為守地說:“向主任說的情況與事實不符,在此我需要解釋一下:供氣工程自始至終都是鄭清源做法人代表,我弟弟侯壽岩隻是鄭清源公司的一個工頭,這個責任應該由鄭清源來承擔,而不應該讓我弟弟承擔,即使侯壽岩有什麼責任,也不應該把我扯進去。工程是雷佑胤批給鄭清源的,鄭清源不可能轉包給我弟弟,也不可能放著掙錢的工程自己不幹拱手送給他人。據我所知僅從天野影視城下麵挖洞施工鄭清源就節省了五百萬,又因提前完工暴平軍還獎勵給鄭清源五十萬。如果鄭清源不是法人代表,暴平軍為什麼要獎勵鄭清源?即使說我弟弟有責任,那也是在鄭清源的指使下犯了錯誤,好像還不該推到我身上吧。”其實侯壽山比誰都清楚,節省的五百萬讓他弟弟獨吞了。
向天吟冷笑道:“那就讓事實來說話吧!”
呼延雷一臉微笑地用左右手理了理雙鬢,說:“壽山同誌這個態度就不對嘛,既然這個事情牽涉到你弟弟,你現在就有瓜田李下之嫌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是黑的白不了,是白的也黑不了,一切都要尊重事實。在事實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就認為不要急於下結論,你侯壽山也不要神經過敏,向主任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接著他話鋒一轉道:“截止目前天野影視城的大爆炸一共死了多少人?”
向天吟說:“根據昨天晚上的統計數字已經死亡二百八十八人,有十人由於傷勢嚴重,生命垂危,估計隨著時間的推移,死亡人數還會增加。”
呼延雷先是很吃驚,馬上又恢複了常態。“既然你們認為這是一起責任事故,是否已經采取措施,對有關涉案人員是否已經采取行動?這可是一件轟動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大案,我們要對黨負責,對人民負責,決不能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讓人民群眾罵我們昏庸無能。根據天吟同誌的彙報我認為雷佑胤和鄭清源的責任最大。他們是主要責任人嘛!”
向天吟道:“我們已經采取措施了,公檢法的同誌們昨晚一夜未眠,對涉案人員進行了追捕和監控,他們現在就在外麵等著準備向市委和省委領導彙報。”
喬織虹望了望呼延雷,見呼延雷點了頭就對墨海說:“那個啥,讓他們進來彙報吧!”
墨海站起身小跑著出去了,過了不到一分鍾,向天歌、智奇紹和白無塵依次進來,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王步凡覺得這時自己該說點什麼了,就說:“向天歌、智奇紹和白無塵你們就依次彙報吧,省委對天野發生的爆炸案十分重視,呼延書記在百忙中抽出時間親自來天野現場辦公,咱們要盡量詳細地向省委領導彙報情況。”
向天歌先說:“昨天晚上天野影視城的大火撲滅之後,我們就奉命逮捕嫌疑犯侯壽岩和言悟宇,可是他們外逃了,根據群眾提供的線索,我們向太行山方向追去,追進太行山裏,侯壽岩駕駛著三菱吉普車在山道上狂奔,我們幾次喊話,他們就是不停車,眼看我們追上了,情急之中,侯壽岩的車在轉彎處跌進一百多米的深溝裏,我們好不容易下到溝底,汽車爆炸起火,侯壽岩和言悟宇已經燒得麵目全非。”
侯壽山聽到這裏,臉部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眼眶裏的淚水將要溢出來,他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沒有讓淚水流出眼眶。
智奇紹說:“我們檢查院昨晚提前介入,負責搜捕鄭清源,鄭清源本是帶罪之身,最近經常頭痛,經有關部門進行鑒定弄了個保外就醫。昨晚我們搜查了很多地方,最後在他的情婦左繡的一套房子裏抓住了他,然後將他重新關押在天野看守所內。今天早上鄭清源的情婦左繡去給他送衣服,左繡剛離開不久,鄭清源就死在看守所裏了,我們得到看守所副所長言悟竹同誌的報告後,立即聯係法醫對鄭清源的屍體進行解剖,在他的胃裏發現一個布條子,上麵的字跡還依稀可辨,字條上的內容是:請你放心,我的好朋友會保你平安的,你什麼話也不要多說。看後把字條吃掉,別讓人發現。署名是雷佑胤,但字跡是左繡寫的。很顯然布條上有毒,鄭清源吞下布條後中毒身亡,我們又去左繡的另一套房子裏抓捕她,沒有找到人,七點多鍾有人在西郊湖鐵路下發現了左繡的屍體,看樣子是從鐵路橋上墜地身亡的,目前還不能斷定左繡是自殺還是他殺。”